火器笨重,就安排两人配合,填弹时间过久,就安排三组人员轮换,保证无缝,至于卡弹率、炸膛率,季卷殚精竭虑提高手工打制时的精度,历时多年,终于将这一套火器与战术确立。
等这一切齐备,福建路早已没有第二种声音,再往下的岭南温家也已成为他们的助力,周遭没有可以使她试一试威力的敌人。面对霹雳堂,是“离”字部创立以来首战。
她为了这一战已提前准备许多。派乔装成商队的探子摸清雷家堡附近地形,分次将三门大炮部件运送至周边山林这种事自不必说,以她力求万无一失的性格,甚至为“离”字部一旦失利,做了三重准备。
她为此特意邀请叶孤城,将她手上火器的威力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甚至拿来与绝顶高手对标,力图激起叶孤城的好奇。叶孤城早知道她秉性,只冷冷问了一个问题:“我是你的第几个后手?”
季卷一拍掌,笑道:“师父果然了解我!——你是第三套应急预案。”
此时,第三道应急预案完整欣赏完了“离”字部的表演,听季卷笑意盈盈地问他:“师父,你觉得这东西对你会不会有威胁?”
叶孤城冷眼看她,嗤声:“尚可应对。”
“二十枪连开还可以应对?我可是自觉自己对付不来的。”季卷问,继而微笑:“好吧。那如果变成四十枪、八十枪、一百六十枪呢?”
叶孤城睇她,继而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离开不仅是因为失去了好奇,更多是他知道,雷利一死,此战已至终局。
雷利身亡,而他手下那些高手已被接连变故震得不敢再动,扑倒在地,极其迅速地投降。季卷便乐于省下子弹,战旗一挥,令分散在霹雳堂驻地,按组行动,手里火器始终向雷家弟子发出嘭、嘭弹药的离字部帮众停下扳机,集合到季卷身前。在远处操纵那三门佛朗机炮的温趣也重新归队,向她详实汇报锚定目标时遇到的状况。
雷卷抱着手臂,一起听完温趣汇报,忽而道:“你坚持要与小雷门合作,是为了把这些火炮火器的来源,甩到我们头上。”
季卷摸了摸鼻子,脸上笑容里难得出现几分被看穿的心虚。
收尾
好在季卷足够厚脸皮,在一瞬的心虚之后,立即对雷卷道:“小雷门淫浸火器多年,有所创新,是水到渠成的事。青田帮可没有这份家传,若是别人知道了暗地钻研火器,难保不会怀疑我心怀不轨。”
她顿一顿,观察雷卷脸色,又理直气壮道:“雷堂主就算帮一帮我,有什么不妥?”
她的称呼已换成了“雷堂主”,其间意味,自是不言而喻。是她与她的“离”字堂相帮,才能使小雷门成为霹雳堂内斗中最终的胜者,那么雷卷替她担一个甚至有助于扬威的美名,自无什么不可。
但雷卷关注的并不止于此。他冷冷注视她,忽而问:“你对我还有什么算计?”
“这回真的没了。”季卷苦笑,一摊手,道:“余下的经营民生,只要按我们之前谈好的去做就是了。我即将远行,会留温趣在江南,作为你的协助,她能代表青田帮全权行事。”
雷卷正待点头,却见季卷一拍脑袋,又补充说:“对了,我的确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霹雳堂内,大量的火器工匠,可否租借我们一用?青田帮会开给他们双倍薪酬。”
雷卷看季卷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坦诚又狡诈的大骗子。
他用看骗子的眼神看她,同时问:“你要远行何处?京城?”
季卷一愣。她立即意识到雷卷猜测她一旦事毕,就要迫不及待地上京帮助金风细雨楼,心下暗笑,脸上却霎时涌出无尽怅然,叹着气,泫然欲泣地道:“苏公子难道当真会缺我一个帮手?”
“苏公子此时忙于楼中事,恐怕也不愿见到我,唉,我只希望他健康就好。”
雷卷苍白的脸色更白,像是马上要把昨夜吃的饭全部吐出来一样。他转身,学着叶孤城的样子,忙不迭地带着小雷门诸位离开,脚步飞快,简直生怕再多听季卷说一个字。于是雷家堡的断壁残垣边顷刻就只剩下了青田帮的一众人等。
温趣等雷卷他们走光,才幽幽地说:“你演得太叫人反胃了。”
季卷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的了?年前不还觉得我情根深种?”
温趣道:“你要真对苏楼主情根深种,刚刚那句话就该是笑着说的。”
季卷这回当真有些发愣。
她向来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微笑,是一种非常了不得的情绪管理能力,不仅能让敌人心虚,更能让下属充满信心。这使得笑容已成为她刻意营造的标志,也使笑容成为她掩藏情绪的唯一方法。
所以她在表演痴情人时是快乐的,演一个凄苦的、梨花带雨的人,而不是平常表演的自信的、笑容满面的季卷。即使没有附加的理由,她也很乐意夸张地去演一个不笑的季卷。
她想着,又下意识笑起来,拍拍温趣肩膀说:“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等下回我用笑容再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可别再说恶心了。”
温趣翻了个白眼,打掉肩膀上的手,说:“别装样了——正好把雷卷支走了,我还有些火炮测试的机密数据要跟你说。”
对于季卷来说,战后的事务反而比那场机械降神的战斗本身要令她头疼。“离”字部首战中暴露的问题比她想象中更多,尤其是她最为关注的,在与草原骑兵运动战时的机动性一项,无论火器还是火炮的表现都不算好。她需要的并非要与宋军阵地战的队伍——一支能被方腊起义弄得疲于奔命的军队有什么威胁?而是能跟在她身后突入关东,把金人彻底打怕的强大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