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说,慕容灼态度积极是好事。景昀自己当然恨不得早日找齐江雪溪的魂魄,二人一拍即合,哪里还管春风渡的出现给道殿带来了多少复杂的猜测,立刻就要动身去虞州。
五千里说远是真的远,这世上绝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困守在一座小小的城镇里,从出生到死亡都在方圆十里内,从未离开过。但说近也是真的近,对修行者而言,御剑御风也好、法器法术也好,只要灵力足够,一日千里只算寻常。
虽然如此,景昀和慕容灼还是没有选择最快的方式——仙神下界处处受制,二人都已经是仙神之身,遍身筋骨灵脉受仙气冲刷,实际上早已与凡界修行者不同。仙人当然不需顾忌这点不同,但二人此刻实力封印大半,这点不同反而成为了绊脚石——她们吸收天地间灵力的速度,实际上是比普通修行者要缓慢一点的。
景昀从来都走一步看三步,尽管她多年来身居高位、灵力多到足以随意挥洒践踏,却仍然养成了精打细算谋定后动的良好习惯。因此她绝不可能在实力大打折扣的时候,还在细枝末节上耗费大量灵力。
所以景昀最终择定的方式,是御剑与骑马二者结合。当身处繁华城镇、平坦官道时,骑马赶路;而当途径崇山峻岭、险急滩涂时,便不浪费时间在绕路上,直接御剑飞过去。
慕容灼对此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可惜我现在不能现出凤凰形态,否则我们可以直接飞过去,我背你!”
景昀竟然被她说的有点心动,动到一半想起来凤君,瞬间恢复了心如止水:“谢谢,但是背我就不必了。”
如此停停走走,上路第十天,景昀和慕容灼终于赶到了虞州境内南方大城容安。
入城后,景昀照例先带着慕容灼,找了间客栈住下。水刚烧好送来,慕容灼已经心花怒放:“阿昀,我先洗好不好!”
慕容灼在仙界的岁月比景昀还要漫长,却还保留着做凡人时的许多习惯,譬如一定要每日沐浴。在慕容灼看来,清洁术固然好用,但没有用水濯洗过,她就总觉得全身不舒服。
景昀当然不会争抢这个,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她其实也很累,骑马御剑倒是小事,但慕容灼实在很能给她找事情干,还要时时刻刻盯着玄阴离火蕴养神魂碎片,消耗了许多精力。慕容灼刚爬进浴桶中,景昀就来到榻边坐下,随手开了窗子,收敛起神识休息。
窗外凉风习习,风里夹杂着柔婉缠绵的歌声,飘入半开的窗中。
这歌曲实在很好听,词句文雅秀丽、歌声柔婉缠绵。景昀听得有点耳熟,分了一缕神识出去仔细辨认,在心底啊了一声。
“谁在唱歌?”慕容灼也听见了,从屏风边缘探出头朝外张望,“唱的真好听,就是我听不太懂,是虞州特有的民歌吗?”
“是。”景昀说,“不但是虞州特有,还是婚礼迎亲时的喜乐,如果这么多年没改过名字的话,这支歌可能叫做《列亲》。”
两姓之好,《列亲》于前。景昀曾经在一个特定的短时间内听过许多遍这首歌,一直难忘。现在听来,和她记忆中的唱词曲调都有细微的差别,不过大体上并无太多改变。
她低头‘看’着下方街道两旁三三两两张望的人群:“虞州婚俗与其他几州不大相同,你要不要来看看?”
慕容灼:“要要要!”
这位殿下从浴桶里抓了件外袍披上,风一般刮了过来,湿淋淋的散乱乌发簇拥着一张满是好奇的娇艳面孔:“在哪里——啊,看见了!”
街道尽头,一辆漆成红色的婚车缓缓行来,一队护卫跟随在后。不过令人惊异的是,婚车左右两旁簇拥着两列男女,看衣裳装扮不像侍从,也不像护卫。
“虞州的婚俗是,婚礼送亲时,新娘坐在车中,家中兄弟姐妹随车相送,送至新郎家门前,新郎带着自家兄弟姐妹前来迎接。通常来说,随车的亲眷越多,说明这两家家族越强盛,排场也就越大,是很体面的。”
慕容灼新奇道:“还有这等婚俗?”往下探头探脑张望了几眼:“不是说兄弟姐妹护送吗,怎么好像只有左前方那个大方舒展,像新娘的家里人,其他人都缩手缩脚的,看着不像新娘亲眷,倒像是仆人……”
“风俗是很灵活的,有的新郎新娘家中没有兄弟姐妹,族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难道要为了所谓的婚俗耽误终身?”景昀解释道,“事实上,许多人家人口不旺,但随车的人少了又显得不够排场,为了给自家儿女撑场面,就挑选家中奴仆臣僚来随车,我记得以前还衍生出了相关的租人生意,有的人牙子会趁着年景不好,买些高挑端正的人,将他们租给即将成婚的夫妇用来撑场面随车,还挺贵。”
“哇!”慕容灼惊讶道,“还可以这样……出事了?!”
伴随着下方传来的一声重而沉闷的响声,慕容灼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下方街道两边嘈杂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中饱含惊恐和愕然,望着栽倒在道路中间的那个人。
“死了?!”
婚车左前方,那位随车的年轻人忽然脚下踉跄,一头栽倒在地。偏偏他走在车前,驾车的人来不及立刻勒马,又往前冲了两步,婚车一侧的车轮从年轻人双腿上碾过,整辆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路边看热闹的人也好,随车的亲眷护卫也罢,刹那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唯有车内新娘意识到不对,掀开车帘,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