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一位油头粉面的瘦弱男子轻佻地看着我,眼里一片奸猾之色。
男子见我看向他,朝我吹了声口哨,刷地一声,就将手中拿着的桃花扇给打了开来,扇了扇。
他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摇头晃脑地朝我走来,“美人儿,就算不施粉黛扮男装也是一个美人儿,我乃当地县官的表侄王逑,美人儿要不要跟我寻欢作乐一场?”
我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脸上面无表情,心底泛起一抹厌恶,如此直白的求欢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位公子,在下还有些事,无法与公子把酒言欢了,在下先告退了。”我找了一个借口平静道,转身往阶梯走去。
身后王逑直接一声大喝:“你给我站住,我看的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然敢拒绝我,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客栈!”
我脚步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藏在袖间的毒粉被拿在了手中,慢声道:“公子大可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做——”
“不行!”客栈里,围观的一位公子忽然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地打断了我说的话:“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这位公子一副书生打扮,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儒服,头戴纶巾,长的很是俊俏,王逑已经够白了,这位公子看着还要白上三分。
王逑恶狠狠地盯着书生:“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看你样子是去进京赶考的吧,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将自己的命给搭上去!”
书生脸颊涨得通红,气愤填膺:“你这是恶霸,当街强抢良家妇女,违反王法,若是上报朝廷,可是要坐牢的!”
王逑被气笑了,双手环胸不屑道:“你去告啊,我看看谁会管这档事,我可是当地县令的表侄,你觉得他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再说了——”
王逑瞥了我一眼,眼中划过一抹贪婪之色,看向了书生道:“我这不是还没有抢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强抢了?我这是出声相邀,不懂就别装懂,滚一边去!”
王逑将扇子朝着书生的方向甩了甩,“去去去,在一边好好看着,看我如何拿下美人儿。”
书生似是被他像是赶畜生的动作给激怒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一秒,竟然是疾步走向王逑身边,将王逑给拽了起来,狠狠地朝他脸揍了一记重拳!
客栈原本坐着的人都在看好戏,个个都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打起来了,他们站了起来,报官的报官,劝架的劝架,当然也有的人在喝彩打的好。
掌柜一脸急色地从前台跑了出来,招呼着人将他们两人给拉开来,先是好一通赔礼道歉,然后再将王逑给恭恭敬敬地请出去。
看掌柜这娴熟的模样,王逑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在客栈里闹了。
我眼里一片沉思,往书生的方向走去,耳边还隐隐传来一些客官的讨论声:“什么县令的表侄,县令根本就不管他,还到处帮他擦屁股。”
“据说上一次王逑惹到了一位官宦子弟,县令为了赔礼道歉都差点要辞官了,原本以为他受到了教训会修身养性,没想只是避了十几日的风头,又再次出来惹是生非。”
我垂了垂眼眸,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底,原来如此……
走到书生面前,我朝他拱手抱拳,沉声道:“有劳兄台救助,在下感激不尽。”
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支打扮精巧的金簪,若是卖出去足以能卖出十两银子,可以供贫苦子弟一年的开销。
我将其递给了书生,“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兄台莫要嫌弃。”
书生的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另外半边脸满是抓痕,隐隐泛着一抹青色,整张脸又红又肿又青,看着好不滑稽。
但在这张滑稽的脸上,我还是看到了他些许紧张,他用手在衣上抹了几下,才敢伸手将我的盒子给接过,道:“不用多礼,我帮你是应该的。”
他看着我,紧张的有些口吃了起来:“你、你等一下,我、我也有礼还给你。”
书生话一说完,就赶紧转身跑到原来他坐着的位子上,从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行囊,往里翻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叫——
“糟了,我的盘缠全被人给偷了!”
我眉头轻蹙,快步走到书生旁边,就看到了书生被塞满稻草的行囊,将稻草给拿了出来,行囊里一片空空如也。
还真是——
被偷的连渣都不剩了……
我开口道:“你是为了帮助我所以才导致行囊被偷,你放心,你一共损失了多少银子,我都会赔的。”
书生摇了摇头,没有转头看我,而是叹气道:“行囊被偷是我只顾着打架没有去看管,这不关你的事,兄台你无需自责。”
我没在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夜皇,夜皇会意,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在了桌上,用茶盏给压着。
看着那些银票的厚度,估摸着也有几百两了。
书生的穿着打扮看着并不是家境殷实的,几百两银子肯定是够得。
我轻声开口:“这些不是给兄台的赔偿,而是给兄台的救助,我观兄台眉宇不凡,犹如文曲星下凡,这次进京赶考一定能够高中。兄台若是高中,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开口,书生果然接受了我的银两,把银票放在了行囊里直接背着上路。
这是聪明的做法,毕竟他才刚刚打了王逑,王逑再不济也是县官表侄,怕夜长梦多被人报复上门,还是赶紧跑路为妙。
说来也是奇怪,直到书生走的时候,我们两人都没有提起各自的名字。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我又一次看见了那位书生,还是在……我的房门口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