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一身骑士服,一颗纯度极高的蓝宝石点缀在垂挂于肩膀到脖颈处的前襟上,他的腰上扎着腰带,腰带旁挂着一把带着剑鞘的宽剑。
尽管身上穿着一件又一件隆重的华服,身带着具有宽厚刀身的骑士宽剑,裴西行走时的身形挺拔,步伐稳健,骑士长靴收束裤脚,踩下地面时响起一连串声响,每一步之间相差无几。
裴西今日走的是城中大道,索克威公认的最宽阔的道路。饶是如此,两边的侍卫不敢有一点分心,惟恐汹涌的人潮冲破限制,靠近中心的王储。
索克威的平民们倾巢而出,形成两排冗长的人流延申向远方,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极其显眼,甚至有点可怕的状态。
他们并不懂任何政治上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讲,现在的六殿下是一位仁厚宽和的王子,以后便会是个仁厚宽和的君王。
除了休厄达利的支持者,没人会对这份诏书提出异议。
看着两边的人流,佩洛芙有一瞬间联想到罐头里的沙丁鱼。推搡着,相互挤压着,争夺同一口呼吸的空气。
她并没有陪伴在裴西身边,而是混在人群之中和大家一起,远远望着这场,加冕之前的仪式缓缓推进。
不仅是因为身份上的欠缺,若是按照裴西所想,这场游行绝对不会平静完成。除了佩洛芙自己,还分派了骑士团不少成员,使用短时间改变容貌的药剂,混入人群进行审查。
凡是有任何异动,当即拖下去处理。
但直到裴西来到圣堂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全程风平浪静地可怕。
他最终走上了圣堂大门前的台阶。
祭司正站在那里,等待队伍的到来。
和刚刚大街上带有几分游行意味的仪式不同,人数众多的平民不被允许进入圣殿,但这并未影响到贵族们。
圣殿两边站着两排贵族,包括少有的几个,拥有一定地位的王子公主。站在队首的是三公之二:卡莱勒大公,和极少出现的丘蒙立大公。至于剩下的南汀公爵,因为押错了人选,早早就借口称病拒绝前来。
他们不管男女皆身穿黑色长袍,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宛若鬼魅,又或是盯紧腐肉的群鸦。
身后身着白袍的使者团站成方形,不论男女皆是一头金色的齐耳短发,白色的袍子以亚麻织就,就连腰带也是借以一根纯白细绳。衣袍的长度落至小腿中间,露出了带有回勾尖角的鞋子。
能一次性找出这么多颜色统一的年轻人,也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难得。
裴西站在最中间,也就是两座雕像的正前方。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站在圣殿台前,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于此,炽热到要把这里点燃。
裴西穿着锦缎华服,腰带宝剑,先于雕塑前三拜以示敬意。
最前面的祭司也穿上了自己的祷告服,两条白色的长襟垂挂两肩,直至胸前。他在裴西起身时走向他,跟在祭司身边的两个神使急忙跟上,一个端出一个铜盆,一个举起手中的托盘,纷纷弓背将手中的物什高举过头颅。
里侬左手压住自己的袖口,右手拾起置于白纱之上的月桂枝,月桂枝纤细而有韧劲,叶片却饱满紧密,他握住一端,另一端直直浸入铜盆里积攒了几天的露水。
裴西则撩起衣摆,单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月桂枝受限于水中阻力,弯如月弧一般饱满,破水而出时水花四溅,里侬将它放于裴西头顶抖动细枝,细枝晃动间露水被甩落,落到裴西头上,脸上,直至全身。
这也正式加冕前最重要的一步——受洗。
露水被信徒们视为神赐的奖赏,它是这个世上最干净的水源。在利用露水进行受洗时,神祇若未降下神罚,则说明这个信徒得到了祂的认可。
裴西在加冕仪式上恭敬地完成了每一道仪式,但只有每任国王与祭司才知道,王权与神堂间真正的关系。
受洗完成,两位神使向后退步几步,转过身回到阴影中去,然后是另一位神使的上前。
他端着新的木托盘,这次托盘上盖的是红布,垫在一顶皇冠之下。
那块红色的绒布与裴西的暗红色外袍交相辉映,里侬垂手看着眼前单膝跪下的年轻男人。
是的,他全然无法用少年来形容了。年满二十的王储,即便单膝跪于地面,也能看出他肩背的宽阔和身材的高大。
“我从西诺斯大帝那里,接过这道来自神祇赐予的权柄。”里侬从托盘中拿起那个白金交错的王冠,转过身来,笔直走到裴西身前,“现在,我将此权交予你,交予你这把代表西诺斯神圣国王的钥匙,接受你从今往后的使命。”
“——陛下。”
金色的王冠顶部缀以十八颗不规则的宝石,无数的切割面反射光线,那顶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在大帝与神祇的注视下,终于还是落到了裴西的头上。
“裴西,谨遵使命。”他站起身,“我将以我的剑,守护我的国家;我将以我的权,引导西诺斯走向更强大的未来。”
“以我的生命起誓。”
一切尘埃落定。
身后的使者团抬起头,他们攥紧一直握在手中的十字架,闭上眼睛高声吟唱。
裴西绕过他们,伴着吟唱声走向门外,身着黑衣的贵族们紧跟于他身后,就像身后拖地的长衣摆,黑色与白色的人群交错,又慢慢恢复了泾渭分明的色块,就像两条相悖的河流。
在圣殿门口,他们停下了脚步,躲在阴影之下。
裴西走出圣殿,在无数子民的目光中孤身走向台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