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至今为止,已经三天的激烈攻城,清河县城还没被攻下,两路的挖掘地道迟迟不见成效,接连三四次的凶猛登城,也始终没能在城上站稳脚跟,——每次登上城的,可都是全军中闻名的勇将,於是,到了现在,这面“清河团”旗的含金量,刘黑闼也好、各营将士也好,却是全都已然知道了!这么多骄兵悍将打不进城,若是本团打进去了,这旗被本团得了,那等打完这场仗,以后不论是驻营、行军、打仗等等都好,这面旗一展出来,得将会是多大的荣耀!甚至在诸将见面、聚餐、开会时,有这面旗在后边为后盾,那不也得多硬气?
更且别说,这面“清河团”旗上,“清河团”三个字,还是李善道亲自书写的。
这荣誉就更大了!
刘黑闼哈哈大笑,指了两将,说道:“你两团先上!城门一撞开,就给老子杀进去!”
这两将是刘黑闼部最勇悍的两将,两人行个军礼,高兴地大声应诺。
“传俺军令,调后阵的预备队也上来!飞禀俺贤弟,请调萧、高两仪同部,亦预备进战!”安排好了城破后的后续进城部队,刘黑闼神采飞扬,令这两将,“狗日的,赶紧集合准备!”
两将很快集合好了本团部曲,列阵在了城门前近处,做好了杀入进城的备战。
撞车,一下下地猛烈撞击城门!
雨点激起的涟漪与撞车激起的水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紧张而激烈的画面。
……
撞车撞击的沉闷声响,回荡在黑乎乎的城门洞中。
问清楚了城门情况的杨善会,刚从城头下来,来到城门洞。
城门洞的守卒慌乱失措地给他让出路。
杨善会到城门后边,借助火把的光芒,看见城门的背面已经出现了裂隙,他摸了摸,耳朵伏在其上,向外边听了听。贼兵的撞车又撞上了城门!尘土飞溅。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怎么办?明公?”城门守将面色苍白,问道。
虽然觉着城门不可能就这么被贼兵撞开,但杨善会不敢冒任何的危险,他令道:“放插板!”
插板,就是俗称的千斤闸。
用铰链挂装在城门的后面,城门有失、遇到危险时,可将其放下,堵住城门。
不像城门,可以任意地开启,千斤闸一放下来,其系用铁皮包实木所制,上面布满了用於加固的铁钉,重量何止千斤,清河城门的这千斤闸,两三千斤重,纵有铰盘,也不易再拉起。
或言之,这千斤闸一落,想再从北城门进出,就不容易了。
固然,敌在城外攻城,也不会有谁想出去,可这是心理上的一个作用。等於是把自己关在了城里边,真的就等若困兽了。守将因是迟疑,说道:“明公,落插板么?”
“城门若碎,贼兵进城,满城妇孺将尽受荼害!放插板!”杨善会坚定地说道。
就打开了机关,城门守卒分成两队,绞动铁链,吱吱呀呀地响着刺耳摩擦声,落下了千斤闸。
几千斤重的闸门轰然坠地,在门洞中回响阵阵,地面也为之震动。外面贼兵撞车撞击城门的响声和贼兵的呼喊声,被这厚重的障碍物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然而,黑洞洞的城门洞里,目睹千斤闸的落下,城门守将和守卒们的心情好像也随之落入了黑暗,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插板既落,城门纵碎,贼兵也进不了城门了!汝等好生在此守卫。”杨善会有心多说几句,然在见到城门守将、守卒的表情后,却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便简单地令后,即出了城门洞。
入眼天光阴暗。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已是傍晚时分。
根据前两天的贼兵攻势情况,傍晚后不久,攻城的贼兵大多就会撤走了。
奔波城上一日,总算是又守住了一天!
城外,贼兵的喧嚣和杀声,果然如前两天一般,已经在逐渐地减弱。
杨善会一天下来,只吃了半张胡饼,紧张时不举到饿,这时贼兵渐已在撤退,忽然强烈的饥饿感袭来,饿得心慌,头晕眼黑,他扶着城门边的墙,蹲下了身子,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了剩下的半张饼,被雨水浸得湿透了,轻轻一触,就碎落了一块,撕下了两块,赶忙地塞入口中。
血腥味满嘴,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明公,水。”一个吏卒把水囊递给他。
杨善会没把饼吐出,咽了下去,喝了口水。
慢慢的把这半张饼吃完,他又蹲了片刻,感觉体力有所恢复,在吏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明公,攻城的贼兵退了。回通守府歇息歇息吧。”一个亲信吏员说道。
杨善会回望了城门洞,说道:“贼攻三日不止,伤亡很大,士气日渐衰落。没空歇啊,随俺回城上。请杨公令民夫煮些肉,送到城上。俺得再循抚循抚伤员,激励激励士气。”
这个亲信吏员忍不住劝说他,说道:“明公,这又是何苦呢?”
“甚么何苦?”杨善会警觉地转顾这个吏员。
这吏员张了张嘴,说道:“明公,下吏的意思是,明公须当保重贵体,切勿身体垮了!”
“吾上报君恩,下护百姓,莫说身体垮了,就是为此而死,不为悔也!”
这吏员说道:“明公!”
“不要说了,从俺回城上。”
迈步将走,两三个吏员从郡府方向,沿着街道驰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