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已紧闭,张四也被短暂支开,光渡在窗边迅速走过,确保此次谈话足够隐秘安全。
什么都没做到,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光渡大人刚被皇帝重赏一番,这会只要随便过来传点啥,都不可能会空手而归。
这可是肥差。
而李元阙站在原地,用目光追随光渡时,双眼却被书房一个新增的琉璃摆设的反的光刺得一阵疼痛,立刻撇开了头。
乌图话虽俗气,但满脸笑容可掬,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
光渡本就见血恶之,张四这几日在宫中根本无暇打理自己,身上混着血味,想必气味有异。
他刚挨了一顿板子,今日已经能勉强下地,但如果他不是脸色惨白,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的话,他看上去已经无甚问题,甚至可以来去自如。
光渡很不给张四面子,不与他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多看张四一眼,直接转身去了书房。
光渡摇了摇头,“王爷,看来你在中兴府的这段日子,还是过得太轻松了。”
但随即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谢我?你不怨我就好,毕竟我什么都没做。”
这个乌图,光渡倒也颇为眼熟,是跟在太监总管身边做事的一个年轻人,认了卓全做师父,所以讨得来出宫给光渡传口谕的活儿。
这笑容极有感染力,但显然无法影响光渡,当着乌图的面,光渡甚至表现处了一点厌烦,懒懒道:“知道了,臣谢恩。”
乌图在袖子里掂了掂那锦囊的重量,一张圆脸上眼睛都要笑没了,“如此,可多谢光渡大人了,光渡大人乃陛下肱骨,能亲自接下给光渡大人做差的活,也是奴才的福气啊。”
想明白了这个,张四顿时非常羞愧:“是!”
乌图:“传陛下口谕,白兆丰即刻回宫,张四官复原位。”
乌图将光渡见到张四的不喜一一看在眼里,没说话,但面上仍是笑眯眯的。
光渡神色淡淡,用手中那本书半掩住口鼻,“这两天,你也是辛苦,先去仔细梳洗一下,再叫城中医生给你看看。”
但他可没有一点不速之客的自觉,很自来熟地笑了起来,“光渡大人,虽早有耳闻,但没想到你真怕血啊?”
自从跟在光渡身边,他不是被光渡阴了,就是被皇帝凝视,他都快要紧张到睡不好觉了,没想到张四竟然能回来……这可真是如释重负!
这个画面一如往昔,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变过,就连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走远。
仔细梳洗?
光渡站在书柜之侧,身体顿住。
白兆丰有些不敢置信。
这话说得谄媚,光渡不由得看了乌图一眼。
和张四同来的,是宫中的一个叫乌图的小太监。
光渡注意到了,微微蹙起了眉。
但李元阙很快掩饰过去,声音依然轻松,“在你的书房转了转才知道,原来你这院子里最值钱的东西,都在书房里。”
“这些孤本塞在角落不太起眼,仔细看来,每本都是重金难求的,你这个人,比起荣华富贵,更像是喜欢看书啊。”
光渡眼角轻轻一跳。
果然,李元阙若有所思道:“你不重财,爱书,倒是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李元阙问了问题,却没有那么期待光渡的回答。
他站在书架边,翻了翻光渡摆在柜子里的书,“我只知道你通晓宋书,擅夏文,倒不知道你连金文、蒙文都看得懂?这般才学,皇兄只把你放在司天监,真是屈才了。”
光渡淡淡回答:“这处宅子,本就是我在中兴府的歇脚之处,我每个月歇在这里的日子也不超过十日,并不需要布置得如何费心。而那几本古籍,更是没有王爷说得那样难得,城中宋氏书坊就有抄本在售。”
“我已经回答了王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疑虑,倒是敢问,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光渡在李元阙说话的同时,眼神在书房的桌椅、柜面上一一扫过。
他在此处的下人,从来不会随便出入他的书房。
书房在大多数宅邸里,都是机密之处,里面存着各户人家的重要书信往来。
光渡在此处,没有任何机密,不怕任何人来翻。
可以光渡对李元阙的了解,李元阙极大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动过。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和他出去之前的位置完全一致,李元阙最多只是翻了翻他放在明面上的书,可能是等他时随手用来打发时间的。
李元阙行事不拘小节,但其实是真的君子作派。
哪怕在李元阙心里,光渡并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以利益相动的小人。
但他依然以诚相待。
李元阙突然问:“光渡大人,你能告诉我,四年前的那个冬天,你在哪里么?”
光渡想了想,“那个冬天?我从故乡沙州离开,跟着一队在各地宣讲佛法的法师上了路,直到次年开春,我们才到的中兴府。”
于是李元阙知道,自己的解释并不能洗清嫌疑,接下来的试探也会变了味道,他无法开诚布公将全部都告诉光渡,那么他的话语,听上去就会像语焉不详的搪塞。
李元阙一身夜行衣,长发束成马尾,以细绳绑于脑后,他们的兵器已经涂成黑色,就连马蹄都已经用布包过,藏在林中,于黑夜安静地融为一体。
“王爷,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李懋——李元阙得力属下,此时压低声音道,“只是我不明白,若是押送小都啰的话,他们怎么不选择天亮时行动?天黑了才行军……这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