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衣服时,在屏风的投影上,看到了张四的头,犹豫试探的转动角度。
光渡适时转身,于是那边所有的小动作都消失了,看上去一切如常。
那么他也装作毫无所觉。
光渡在心里计算着,每一个变量的控制法。
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每一断线头轻轻扯动,都能积累变化,当变量足够多,当网编织得足够坚韧,他就可以抓住强大的猎物,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局。
当一个人展现了喜好,这就是暴露的弱点,只要操纵这个弱点,就可以控制这个人的抉择和行动。
有人要的简单,有人要的很难。
张四属于非常简单。
而有人藏得很深。
那位白色皇宫中遥遥高坐的皇帝,就颇具城府,不好摸底。
即使是从小就待在陛下身边服侍,与陛下一起长大的老人,如今也只能猜到一部分皇帝的心思。
可无论是虚陇,还是太监卓全,他们之中谁猜得到,皇帝如此宠爱他的真正原因?
光渡笑容冷淡而讽刺。
随即他又想到了李元阙,脸上的表情淡去了。
他沉默着收敛情绪。
适才沐浴时,他见身上瘀伤未消,片片青黑的淤血,和“审问”时不小心留下的掐痕。
那是李元阙留下的痕迹,有些是缠斗时留下的伤,有些来处怕是连李元阙自己都不知道。
可火药引爆的那刻,不假思索舍身护住他的,也是李元阙。
那个时候,李元阙在想什么呢?
他又想要什么呢?
光渡有些不懂他了。
司天监。
观天文,修历法,仰观俯察天人际(1),若有天象异变,司天监则需要第一时间昭示君王,以求避免灾祸。
这是司天监职责所在。
在这里,光渡白天不一定见得到全部的同僚,但晚上总是可以见得到几个。
夜空清澈,没有乌云遮挡,视野开阔,月辉柔和,星耀也明亮。
光渡走出门,就知道今夜是个好天气,足够他完成明早的任务。
虽然光渡有自己的渠道,可以获知朝上发生的所有政务,但他终究只是个司天监少监,无事出现在朝会上,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当年把光渡从后宫放出来,让他入了司天监,光渡从小吏做起,并未收到过分优待。
那年的皇帝并不需要光渡会做别的事,这个职位无关痛痒,正适合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