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安如实回道:“回陛下,微臣确实知晓此事,故而才会允诺云飞翎带她进京疗毒。”
建安皇帝面露愠色,喝道:“这又同惊云山庄有何牵连?”
江凌安见皇帝起了脾气,放缓声线,道:“微臣也是回京前才得知此事,云鹤祥老先生除却精通医术,实则还善蛊毒。故而云飞翎提及此事,才会带那孩子回惊云山庄。”
“荒唐。”建安皇帝手中茶盏应声落地,溅起细碎瓷片,划过江凌安鼻尖,一抹猩红倏地浸出。
江凌安跪着不动,建安皇帝似对他鼻尖上滴落的鲜血视而不见。转身朝殿外吩咐道:“去,赶紧去请云鹤祥进宫。”
-
惊云山庄。
云飞翎跪在云鹤祥跟前,挺直腰背,语气强硬:“父亲,稚子无辜。”
云鹤祥满面怒容,一根细长马鞭倏地抽在云飞翎后背,斥道:“逆子,逆子。你说,你可是早就知晓那质子的身份?”
“是,”云飞翎点头应了一声。
云鹤祥脸上的怒色犹如火燎,又下狠劲儿在云飞翎后背抽了两鞭。喝道:“何时知道的?前几日你带她回来,我问你时你答不知情。”
如今此番光景,凌月的身份已被天子所疑,倘若得知凌月身中蛊毒,皇帝必然会派人前来惊云山庄请云鹤祥前去。
云飞翎只得对云鹤祥如实相告,“回父亲,前日是儿子说谎欺瞒父亲。
实则于凌州大营见到她时便知情,儿子虽自幼无心学习蛊毒之术,却也跟着兄长习得不少,对他炼制蛊毒的手法颇为了解。”
“闭嘴,别再提起那个孽障。”云鹤祥又是一马鞭抽上云飞翎脊背上,鲜血渗透后背衣袍隐隐浸出一道道血痕。
云飞翎犹如听不进云鹤祥口中所言,继续道:“父亲,凌月身上的蛊毒因兄长而起,当初黔成王欲将她练成傀儡送往大荣为质子,这其中心思,难道父亲还不明白吗?凌月确是私下逃走了,若是不逃,大荣如今又是何种局面?凌月一介孤女,自身困于樊笼,难以脱身。父亲,稚子无辜,您可要三思啊。”
作者有话说:
注:酉阳杂俎前集卷一?
、镜中花(四)
◎江凌安的嘴唇一点也不柔软。◎
“听闻云老先生近日收留了一名身中蛊毒的幼女,在山庄内为其疗毒,朕当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先生身怀此等绝技。”建安皇帝冷眼直视云鹤祥,言语嘲讽。
据说这云鹤祥老先生曾是建安皇帝的老师,天子那时尚为东宫太子赵玉,后不知因何缘由,云鹤祥辞去太傅一职。
外人只道是因着那年荣朝境内多地干旱,民不聊生,云鹤祥遂前往各地为义医。自此,他未曾再踏进皇宫一步,亦恳请当时的太子赵玉勿再尊他为师。
建安皇帝此番言辞,其中多少也掺杂了一丝对当年太傅请辞的幽幽怨意。
云鹤祥神色如常,据实叙述:“回陛下,草民确于前几日接收了一名身中蛊毒的小女子,此人乃草民次子云飞翎从凌州带回,现暂居于惊云山庄。草民已为她施治一次,明日再行第二次疗毒。”
云鹤祥的言辞与语气皆显生疏,早已不复昔日师生之间的尊敬与怜爱。
建安皇帝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肃然,继续询问:“还请老先生详细告知,此女身中何毒,有何迹象?”
云鹤祥如实回答:“回陛下,此女体内的蛊虫乃一类红背蜘蛛,俗称棺材蛛,此类蛊毒为何名草民确实不知。然中蛊毒者因蛊虫的侵蚀,容貌身形尽毁,或记忆俱损。”
建安皇帝微微眯着眼,目色深沉,觑着云鹤祥半晌没有移开视线,似乎在思索他话语中的真伪究竟有几分。
当初云鹤祥辞官离去,太子赵玉对此如鲠在喉,久久难以释怀,之后很长一段时日,他都认为老师是因觉得他非可造之材,失望而去。直至继位数年之后,一次微服出行,闻得昀京城内百姓其乐融融称一声“明君”。
“可有办法恢复原本形容?”建安皇帝收回思绪,继续询问。
“普通的蛊毒,寻下蛊者拿来解药方可祛除。然此女身中蛊毒较为特殊,乃母子蛊。”云鹤祥言及此处,额间纹路骤深,一股心痛之色倏尔浮于表面。
“须得先祛除下蛊者自己身上的母蛊,身中蛊毒者方可毒解,继而恢复本来形貌。”
建安皇帝未对云鹤祥这番言论作出回应,旋即转身看向大殿中央跪着的那人,问道:“江凌安,你对此可知情?”
江凌安一直跪在殿内默然无言,此刻听得问话,遂如实回复:“回陛下,微臣只知凌月身中蛊毒,却不知为何种蛊毒,中蛊毒后会有何迹象。然……”江凌安抬起头,眸中平静无波,“微臣察觉蹊跷后探查无果,实在未曾想及会有人因身中蛊毒而身形容貌尽毁,前几日问询云老先生后才对此事稍有眉目。更不知何为母子蛊。”
建安皇帝冷眼觑着江凌安,冷笑出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带回军营,认作养女。江凌安,朕应当说你菩萨心肠呢,还是缺心眼儿?”
江凌安叩首,“微臣惶恐,请陛下治罪。”
“来人,速去监牢把那质子提来!”建安皇帝声线凛然,如寒月照人。殿外内侍恭敬应道:“遵旨!”
“站住!”建安皇帝声若怒潮,汹涌而至,便闻逐渐行远的步履声即刻顿住听命。
“阿越国使团献宝,龙颜大悦,赏——仲秋之月特留使团于宫中共赏桂华,共襄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