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是个不折不扣的士大夫,哪怕沈潮云是私生女,接回来之后他也尽了兄长的义务,是她实在冥顽不灵才耗光了他的耐心和手足之情。
沈蔚掐着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面肯定生了别的事,他缓下语气道“既是生了这种事,你应该早早告知我与母亲,而不是任人欺侮,你也是我昌平侯府的小姐……”
沈潮云看着他露出这副神情就觉得可笑。
再听见他说的话感到愈的恶心。
“看来沈大公子的记性不大好了,”沈潮云打断他的话,抬起头,目光冷冷,“我是没告诉过你,还是没告诉过你的母亲?”
“你在这儿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沈蔚脸色蓦地一白。
他想起来了,她曾经,的确多次找到他的跟前说过不要教习嬷嬷。
沈潮云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沈大公子气势汹汹地指责我,说我昨日放任由大将军欺辱夫人他们,那你可曾询问过前因后果?”
她嘲讽地掀起了唇角“你又知不知道,在那里跪着的每个人都写了不止两页的认错书,桩桩件件都是他们如何欺辱我的,我为何要以德报怨?”
沈潮云一点一点地放下袖子,嫣红的外裳遮掩住了伤痕累累的手臂。
可沈蔚却不能当作这件事没生过。
他咽了口干涩的唾沫,目光始终没办法从她的手臂上移开,伤疤不停地在眼前晃荡,那些质问的话憋在胸腔内,他却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再说出口。
“我……”
“沈大公子不必再说什么,翡翠,送客。”
沈潮云抿着唇转身,只觉再多看他两眼都倒胃口,她伸手紧紧握住右手腕上的平安扣。
冰凉的手指覆在暖玉之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丝的热意。
过去那些阴冷潮湿的回忆又被翻出来,身子无意识地抖了抖。
上辈子她没接触过这些高门大户。
她只知道那些嬷嬷全都是沈夫人派来教她规矩的,母亲是在为她好,于是她好好认真努力地学了,哪怕是被打了也觉得是府邸之间的潜规则。
觉得是只有挨了打才能学好规矩。
可后来她却渐渐现,嬷嬷们挥鞭打她的次数已经远远过了正经教她礼仪的次数,所以她第一次反抗了,将这件事闹到了沈夫人的面前。
然后沈夫人轻飘飘地辞退了嬷嬷。
又给她换了个更加凶蛮、变本加厉打她的婆子来,她一次次地闹,希冀于有人能现这其中的不对。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看出她遭受了什么对待。
她所信赖的兄长骂她本性难驯哪像高门贵女,而长姐视她为眼中钉,所有积攒起来的失望最后在那场火灾之中达到了顶峰。
从那时起,她就已经不在意他们了。
沈潮云缓缓地吐出口浊气。
再睁开眼,她的眼眸仿若濯洗过的利剑,寒光四射。
对她来说,没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
哪怕是不想再提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