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阿娘是个心疼银子的,一听白白搭出去三两,心里直滴血,她咬咬牙商讨道:“三两绝不可能,最多一两。”
事情到了这儿便陷入了僵局,两家人在屋子里互不相退,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了,这时外面的人喊道:“曹家小子来了!”
曹斌从私塾里下了学就赶过来了,他是知道自家父母今日是要带着几位叔叔伯伯来山秀村找叶家退婚的,这叶家定然不会轻易退婚。
刚进了叶家的堂屋,里面站满了人,自家阿娘叱他:“你怎过来了?这事儿我和你爹还有几个叔叔伯伯便办了,你不必露面的。”
曹斌抿了抿唇,回道:“终归是我的亲事,还是来一趟好些。”
叶溪站在旁边看着这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曹斌,当初在订完婚后,曹斌是来过一趟他家的,那会儿他躲在屋里的门缝后面偷偷瞧了几眼,人长得倒是温文尔雅,身上散着读书人的气质,他还是满意的。
如今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相看,叶溪垂眸,心里不禁想莫非他是来拒绝退婚的?
曹斌也是将眼神挪到了叶溪的身上,他站在哥哥叶山的旁边显得略微娇小,但腰身纤细,身姿清佻,虽戴着面纱,但露出的眉眼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之姿,他暗叹了一声,可惜了,这叶溪模样俊俏,他心里是十分满意的,就是这脸怎么就烫毁了呢。
曹斌朝叶溪做了个读书人的揖,“这事是我家冒犯了,还请叶家担待。”
叶家人的气也消了些,想着曹家总算来了个识礼的。
叶溪也作揖回了他一个礼。
曹斌道:“其实这婚也不是非退不可,叶家小哥儿被烫伤了脸都只是外人传的,万一能医治岂不是更好,若是能医治好,我愿意娶叶哥儿的。”
他心里实在是割舍不下这般美貌的叶溪,饶是镇上富户家的小姐怕也是缺少这眉眼间的一丝昳丽,这样的小哥儿实在难寻。
叶溪一听,眸子渐渐垂了下去,嘴角不由勾出一丝自嘲,还以为这个曹斌是个识礼真心的,不曾想却也是个看人样貌的。
他浅浅笑了笑,问道:“那若是我脸上这烫疤不能好了,你愿意娶我么?”
曹斌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表情露出几分尴尬的为难。
见此,叶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伸手轻轻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叶家人一看连忙惊声:“溪哥儿!”
却也来不及了,叶溪已经将左脸的面纱揭了下来。
屋里人一阵抽气声,叶溪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的情绪,从惊讶到震惊最后定格为嫌弃。
曹斌更是近距离看见了叶溪左脸上的那一片烫疤,把他吓的竟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再看第二眼。
叶溪笑了下,将面纱重新戴了起来,轻声问道:“你还愿意等我医治后娶我吗?”
曹斌咳了下,不再说话。
他的阿娘站起身一脸嫌弃道:“依我看,溪哥儿的脸却是已经无可医治了,这幅样貌不怨我家不肯,就是村里的光棍老汉也是不愿意的,我家斌儿过不了多久便要科考了,若是考上了秀才,他娶上这么一位毁了样貌的,怕是会成为十里八乡的笑话。”
叶家人听了想要叱这妇人,叶溪平静道:“那便请曹家哥给我作揖赔罪吧,这门亲事便退了。”
曹斌想着他家退婚会落人口实损害他的声誉,可如今见了这叶家哥儿骇人的脸后,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便急匆匆的向叶溪作揖道:“怪我家对不住小哥儿了,望你日后保重。”
叶溪:“订婚的银子我家是要留的,你家既不肯在众人面前赔罪,那便要割点银子了,也不多要,我家留二两便是。”
叶溪既已发话了,叶阿爹刘秀凤也不好多说,总归这事儿也算是有了个解决。
曹阿娘还不愿意,却被曹阿爹低叱了一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家人拿定了主意后,由王媒婆撕毁了订婚书,两家人按了手印画了字据,婚事作罢。
曹斌跟着自家人匆匆便走了,想来是今日叶溪的脸彻底吓坏他了。
叶山疼惜的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背,“溪哥儿,你受委屈了。”
叶溪却长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庆幸:“我倒是觉得这对我是件好事呢。”若不是意外伤了脸,也不会看清这曹家人的嘴脸,曹阿娘的刻薄辣厉,曹斌这个表里不一的好色之徒,若是真嫁了过去,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磋磨。
婚事作罢,那他现在起便是个自由之人。
这里是山秀村
叶家被退婚这事儿被村里的人闲唠了一段时间后,便也渐渐淡了,农家人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说别人家嘴的,小暑将至,暑忙就来了。
热气初升,叶阿爹和叶山要去田间追肥、除草、防治病虫,以确保在大暑节气到来时能成熟收获,叶溪在家喂完鸡鸭,便准备去山里捡点柴火回来。
家里每日熬猪食都要费不少干柴,大哥和阿爹要顾着庄稼,这些琐事叶溪自是要自己担起来。
落好了家里的锁,叶溪背着背篓就出门了,沿着后山脚下一路捡,只拾得一些碎枝,山里树木茂盛,遮天蔽日,将毒辣的太阳遮挡住了,走在林荫下,踩着树叶漏下的光隙,也觉得凉爽。
越往山上走枯树枝越多,叶溪正好趁着今日能多捡些回去,改明儿能少来一趟,等到背篓里用麻绳捆好整整一大捆的时候,他才发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阴了,明晃晃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光线也暗了下来,一切都透露着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