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已经入土,却还死死压在她儿子?的头?上?,碍她儿子?的前路,实在是可恨至极,连带着永乐公?主也显得更为碍眼。
但贤妃也曾得宠数年,自然不会?轻易违逆皇帝心意。
她今夜本来?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先陈述太子?妃兼顾内外太过辛苦、以至于拉了永乐公?主前来?协理宫务的现状,而后婉转恳请皇帝,后妃打理宫务更为名正言顺,自己亦可为君上?分忧,妥善安排内外。
此?刻,贤妃衔恨垂眼,强压恼恨,默默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何昭媛垂着眼,神情恭谨带笑,全然看?不出不久之前她还在苦苦恳求皇帝,好不容易才在中秋宫宴时将秦王放了出来?。
她的神情平静,那是真正的平静,不带半分虚假。
——皇帝最?善制衡,轻易不会?打破东宫诸王彼此?制衡的局面,此?刻忽然要抬举太子?妃,首当?其冲压制的不会?是禁足数日?的秦王,也不是蠢得和他母亲一样不足为患的楚王。
而是齐王。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看?太子?妃压制齐王。东宫势力坐大后,皇帝必然要打压东宫,届时秦王禁足后势力削弱,皇帝自然会?再度扶持秦王制衡东宫。
裴夫人连道永乐公?主谬赞。
借此?机会?,她抬起眼,认真端详景涟的面容,细细寻觅故人的影子?。
当?年陈侯与言毓之名声虽大,后宅女眷却极少能细细端详外男面孔,大多只是惊鸿一瞥为风姿所慑,反倒是外朝臣工与陈侯夫妇更熟识些。
但永乐公?主毕竟是天子?爱女,即使成?婚后也不会?在外男面前频频露脸。多年来?裴夫人未曾回京,信国公?无法近距离见到公?主,二人按理说与陈侯夫妇相?识多年,画像都快翻烂了,却从未能发觉永乐公?主身上?的问题。
裴夫人忽然心中一恸。
她面前不远处,景涟正扬起脸,侧首看?向御座之上?的君主,唇角带笑。
那是濡慕的、敬爱的,是女儿无限依恋父亲的神情。
这个侧脸的轮廓渐渐从永乐公?主身上?剥离开来?,与她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
陈侯府那间书房里,微服出宫的穆宗皇帝坐在书桌后,年轻的宁时衡立在书房正中,正意气风发地阐述着自己的为政理念。
日?光毫不吝惜地落入书房窗中,她的侧脸线条优美流畅,几乎要融入天光里,化作一抹最?为夺目的光采。
那带笑的侧脸轮廓,与此?刻一般无二。
却也截然不同。
金链
酒过三巡,宫宴上教坊精心排布的舞乐已经过半,御座上的皇帝放下酒盏,徐徐起身。
坐在御座之侧的景涟反应最快。
像过去无数场宫宴那样?,早在皇帝袖摆拂动时,她便本能地起身过去,虚虚扶着皇帝。
舞乐声骤止,场中裙裾飞扬的舞姬斜斜跪倒,裙摆铺开像是一朵朵盛放的花,煞是好看?。
御座下首屏风后所有妃嫔,以及殿内各位朝臣、宗亲相继起身,恭送皇帝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