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不争气的儿媳,又再同眼前八面玲珑,性格爽利的陆家大姑娘一比较,王太太不免便起了退婚的打算。
这陆家大姑娘横看竖看,都是典型的旺夫貌,且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如今手上已经接了家中几个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日后若真进了门,千金万金的,还不是日进斗来。
再说,儿子那头日若得了这样的贵妻帮扶,有白花花的银子上下打点着,又何愁没有官居一品之日呢!
想到这,王太太不免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在陆婉云相扶下坐到圈椅中,抹了一把泪道,“陆姑娘,当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我们母子原来在苏州时本也不是这样。哎,说起来,都是因我这个表甥女,还是她小时候我们曾见过一面,如今长大了,人家攀了高枝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又握着她的手,“打我第一面见你,便觉你亲切,你爹爹说要让你拜我做干娘,可我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婆子,又哪里能舔着脸占你这个便宜,我想着,什么名头,总不及你能名正言顺留在我身边,如此才好更叫我心宽。”
陆婉云俏脸微红。
王珏听着这话音不对,“娘,您这又乱说什么呢?”
王太太斜了他一眼,让他出门要车驾去,要不到,今日便别回来了。
刚才闹了这一场,王珏也觉得没脸,当即甩袖子转身走了。
出了门,在胡同口踌躇。
身旁小厮见状便道:“公子,您既应了太太,少不得要走这一遭,您手边多少银子,太太清楚得很,若咱们用自己的银子租了车驾,回头太太再问起来,可该怎么圆这个谎。”
王珏说知道,扭捏着,“只让我一个大男人,同未过门的妻子要钱,实在是张不开这张嘴。”
他抬头看了看,见长街对面一门口人来人往,个个怀里抱着黑布遮盖的笼子走来走去,便问:“那里做什么的?”
小厮望了一眼回说:“斗鸡的,燕京富饶,多的是豪门望族的公子哥们,白日闲来无事,买了鸡冠鲜红的大鸡仔来,抽了签子,两只放到同一个笼子里,让它们互相撕咬,胜出的有银子拿。”
又摇头讪笑,“不过这些公子哥们图的本也不是银子。”
扭头一看,自家公子竟抬了脚往对面去了,叫了声公子,说:“主子要去那做什么,要让太太知道您去看那些有伤风雅的地方,会打断小的狗腿的。”
王珏如今心里有了主意,脸颊因亢奋而发红,“咱们也买一只鸡来,若能赢了,岂非就不用找表妹要马车了。”
墨砚堂里,程之衍正在写着一桩案子的结案陈词。
“两家是从码头结识的,陆家虽家财万贯,但只得一个独女,陆员外一直有心为女儿招个赘婿,但不料那陆大姑娘却是却是瞧上了王家三爷,一门心思想嫁了他,陆员外便也被撺掇着渐渐上了心。那陆大姑娘是个好动的,今儿个一早,小的便通过下人将棋盘大街要表演皮影戏的消息递了进去,陆大姑娘得了消息,果然过了不久,便搜罗了一车好物朝槐花巷去了。”
明知道了对方有了未婚的妻室,却还仍是这番作为,想来也是贼心不死。
若日后小表妹真的进了这样的门子,婆母凶悍,丈夫懦弱,偏巧外面还都是些不安分的花花草草
他一想到小姑娘那娇滴滴的性子,便心上疼惜起来。
叮的一声响,汝窑瓷茶盏被丢到了案上,程之衍握紧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程彻头垂得更低了些。
只听自家大爷开口时,语气比以往更冷了几分,“这样一点点的磨,也太慢了些,你还查到了什么?”
程彻自小跟在程之衍身边,主子的性情最是知晓不过,当日初初领差,见主子因氓山贼首烦心而匆匆回府,本该早早休息,却让府中的车夫套好了车驾等在门口,径直改道去瓦市接起了小表妹。
当时他便觉得主子对这表小姐上了心,只这些都是猜想,一直也不敢确定,一直到了山水庄子那晚,他亲眼看着主子是何等奋勇杀敌,又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那小娘子的所在的院落,便彻底明白过来。
他家主子这是情根深种,情难自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这表小姐日后说不得便是自己的当家女君了,这女君此刻的未婚夫自然便算是自家大爷的情敌,情敌也是敌,对付自家大爷的敌人,他从来不会手软,想到这,程彻定了心,大刀阔斧地走上前,小声道:“主子,那王家表公子在书院读书时有个要好的同窗,也要参与明年的春闱,这程子那同窗也来了燕京,听闻那人颇为好酒,每每请了人赴宴,定要拉着人大醉一场方了事,小的瞧着,不若”
程之衍连头都没抬,“将消息透露给陆家吧!至于能不能成事,端看那王珏怎么做了。”
若他当真负了小表妹,小表妹再想退亲总找到理由了吧!
程彻应‘是’,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退出了墨砚堂。
新荔进来报,说:“大爷,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
她与程彻同为下人,程彻能感觉到主子对表小姐心态起了变化,她自然也能,她想着自家大爷独身二十一载,如今终于要铁树开花,她这个一等女使若不在功劳簿子上记上一笔,岂非枉自占着这一等的名号。
得了吩咐,轻步上前,悄悄附在大爷耳边说了几句话。
程之衍越听越是皱眉。
晚膳过后,便抬脚去了寒山院。
“祖母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