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就这样又行了不知几里,果然看见个村庄。这村子看上去并不富裕,家家户户都搭的是小草庐,条件艰苦简陋。这五人中,只有苏天鹤和小野菜家中最穷,但其他人都忍不住大皱眉头。
终于,在顾飞舟指着一户院落还算规整、散养了些鸡鸭的人家,道“就这家吧!”
大唐的田舍郎大多淳朴憨厚,这家人也不例外。一对老夫妻,将五人热情地引进屋去,端茶递水,去邻居各户借来各式各样的新鲜食物,见云玲身子弱,还专门将院子里的鸡杀了,生火要为她补身子。五人均是感动不已,连连道谢。
“老丈、阿婆,你们不必如此费心了,我们来这里打搅,本已过意不去。如此招待,太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苏天鹤道。
“娃娃们说的哪里的话,你们年纪这样小,出门在外没有爷娘照顾,好生可怜。就把这里当做家,想住几日,便住几日吧!”
“不不不,老丈,我们明日便要上路了。”苏天鹤道。
“哦?这样急吗?去哪里?”那老翁将座位让给了苏天鹤一行,自己只蹲在地上。
“我们要去杭州。”
“杭州?”那老翁和老妪都是一惊。
“怎么,那里有什么去不得的吗?”
“去不得去不得!”老妪连连摇着双手,“杭州近来满城人都中了邪了,你们去那里,无异于送死去啊!”
“中邪?”顾飞舟心里这才有些奇怪,人们说起杭州,为何都只说“邪”,不谈“妖”。
“是啊,全城的人,无一幸免,无论男女老少,全中了邪啦!”那老翁也道。
“他们是怎么个中邪法?”
“变老!”
“变老?”
“是啊,一夜之间,全县的百姓都变老啦!”老翁一面给大家添水,一面讲着,“就连官老爷们也没幸免,满大街的人都是白苍苍的。听说啊,朝廷上派官员下来看,结果来的官员就地老死了。当朝的玄宗皇上不信邪,接连派来了好几个官员,那是来一个老一个,老一个又来一个,最后,下来的官员宁可弃官不做逃进深山躲起来,也再不愿来啦!”
“这真是奇了,什么样的妖怪,能够有让人变老的本领?”苏天鹤奇道。
“妖怪?看着不像,倒像是阎王爷派下小鬼,来提前收人来了。”顾飞舟笑道。
正说话间,门外一个高大的跛子,看上去浑身的动作极其不协调。一进门,便哼哼哈哈地说着什么,像是没有看见苏天鹤五人一样,自顾自地躺在榻上,抱着脚丫玩了起来。
“陛下回来啦,家里来客人了,陛下一会儿记得,要给客人盛饭,叫客人们先吃。”
那跛子听了,半天才支吾出一句“……月娘……我要月娘……”
老翁点点头,道“陛下,在找啦,在找啦,就快要找到陛下的月娘啦!”
“哦,几位娃娃,不要害怕,这是我们的小孙子,今年才十七岁。因小时烧坏了脑袋,后来又得了痿症,下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老妪笑着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你们管他叫——陛下?”顾飞舟问。
“哈哈,这娃娃前年父母兄妹都死了,娃娃脑子更糊涂了,总说自己有皇帝命,便要我们在家喊他‘陛下’,还总说自己有个皇后,叫做月娘,要我们去找来。可他这样一个痴癫症的娃娃,哪家肯要。村里的里正曾给他说过一个同是痴癫的女娃娃,他不同意,还将人家打了。”
老翁说起自家的苦事来,也是丝毫没有一点悲伤。
云玲这些天总觉得自己累赘,天天要别人照顾。今天看见这家人过得如此艰难,联想到自己也是孤苦无依,不禁和那跛子公共情起来,默默流下眼泪。
“……饿……饿……”跛子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向老两口起怒火。
“好好好,陛下,我们这就去热饭。”
之后大家团坐一堂,有说有笑,谁也没再提这些苦事。苏天鹤、云玲、小野菜,都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们此刻只觉得,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夜里,在老两口的坚持下,五人得以睡到了老两口家的通铺上,老两口带着跛子,跑去柴房将就去了。
苏天鹤照例睡前修炼,练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说不出的困倦,便躺下身去,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梦见那跛子的痿症好了,行走如风。他紧追慢赶,才堪堪跟上。
那跛子将他带进了一座皇宫一般宏伟的建筑群。但奇怪的是,这建筑全然没有这个时代的特征。大唐建筑大多严整开朗,气势磅礴,斗拱硕大,出檐深远,屋顶举折和缓,四翼舒展自由。而这建筑群,似乎有意在纵向上延伸开去,每个建筑都耸入了云端。
宫门口有侍卫,庄严肃立,目不斜视。见了跛子,便跪地匍匐,三呼万岁。进了门去,这皇宫中的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并且没有一样叫得上名字的。繁华之间,有个绝色的宫娥,见了跛子,两靥如花般绽放,过来牵起跛子的手,欢快道“你来啦,陛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跛子也不结巴了,也跟着开心道“爱妃,你这一世在哪里,我找你找的好苦!”
“我不是托梦告诉你了吗?我在……”
忽然,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大臣走了过来,将苏天鹤拦住。
“后宫禁地,闲人免入。”大臣道。
“后宫,这是哪里?新罗?高丽?还是……”苏天鹤问。
“这里是大隋。”
“大隋?”
大臣说完便走远了,苏天鹤再去寻跛子和那绝世美女的身影,已然什么也看不见了。抬头看去,只是眼前多了个通天高的石碑,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
精建日月,星辰度理,阴阳五行,周而复始。
“孙儿!孙儿!”
刚刚看过那石碑,整个人便被一阵叫喊声吵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