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龙,”他小声唤他的名字,“起来瞭,醒醒。”
他拨开缠绕在他身上的仪器线路,张继科曾经无比痛恨这些东西,此刻却要依靠他们才能确认马龙活著,神经学专傢的助手早在他殒命时就惊恐地失去瞭意识,张继科把马龙从处置舱裡抱出来,却觉得自己抱著的是块冰。
“回傢瞭。”
他用手术台上的薄单将马龙裹起来拢在怀裡,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张继科把原本挂在身前的枪移到背后,他害怕等会儿硌到马龙。
他一手扶在马龙肩胛骨下,一手揽著马龙膝窝,从无影灯下到手术室门口,他们在昏暗中短暂地独处。张继科远远看见手术室门外黑压压一片,隻是碍于眼前的猛虎才踟蹰不前。
老虎听见张继科的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张继科怀裡抱著的人,他原本压低的尾巴一甩高高翘起,再望回门口的队伍时又多瞭几分凌厉。
已经冷却血液从角落漫延开来,总算有人看见瞭阴暗处的尸体。队伍的领头者瞳孔猛地缩小,艰难地松开牙关。
“杨、杨政委……”
张继科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扫瞭一眼,说:“你们有事吗。”
“你!张继科你!中央已经下瞭命令,你今天别想活著离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隻觉得呼吸困难,颈侧一道极细的血线,紧接著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没人看清张继科是怎麽做到的,楼道尽头传来当啷一声,方才割破动脉的手术刀落在楼道尽头,上面的血还是温的。
张继科的眼睛深邃如洗,他把怀裡的人往上抱瞭抱,说:
“我今天就要带他走,倒要看看谁能拦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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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领队倒下,队伍裡发出瞭一阵骚动,下一秒却顿在原地,像是被谁凭空按下瞭暂停键,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道的条纹缓缓浮现,俨然是一条黄金蟒。
对于精神力远低于自己的哨兵和向导,精神暗示可以轻而易举的发挥作用,队尾的士兵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临近的两个士兵,抬手揭起护目镜,露出许昕的眼睛。
“快走!”
他们从安全通道下楼,沙砾接连不断地从房顶簌簌落下,张继科一度以为发生瞭地震,直到在第三层楼梯口看见瞭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胸口的夸张地凹下去,却没有明显的外伤,血液缓缓渗出,浸透身下的混凝土。
走廊那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张继科趁乱瞥瞭一眼,不出意料地在一片狼藉中间看见陈玘身影,身边跟著一隻庞然大物,身上佈满鳞片,流光溢彩,充斥著炫目与暴力并存的矛盾感,压迫感比起陈玘有过之无不及。
“那是……陈玘?”
“别看瞭,”许昕往下跑瞭几节台阶,“玘哥现在可认不得谁是谁。”
“来瞭,”张继科的手扶在马龙背后,将对方抱得尽可能稳当,问:“刚才那是玘哥的精神体?”
“对。”
张继科从没见过这样的精神体,“那是……?”
隻差最后一层就是一楼瞭,许昕头也不回地说:
“麒麟。”
他们对话到这裡就被迫停止瞭,因为有人在出口等著他们,看见队伍最前方的人,张继科心一沉,刹住脚步。
“刘司令。”
后者铁青著脸没应声,刘国梁或许是支持他和马龙的结合的,但绝不赞同他公然肆意行事,违抗命令,视中央权威为粪土。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许昕和马龙,最终落在张继科身上。他抿瞭抿嘴正要说什麽,许昕抢险一步开口:
“行动是我策划的!马龙是我师兄,我……”
“住口,”刘国梁严厉地说,“没人问你的意见。”
“我……”
刘国梁仍盯著张继科,说:“把他给我。”
张继科死死盯著刘国梁,脚下一动不动。双方陷入僵持,刘国梁抬起手挥瞭挥,示意身后的一衆精锐向两人逼近,许昕向前一步挡在马龙和张继科身前。
“呵,”他听见张继科的声音,“隻差一件事瞭。”
“什麽?”刘国梁皱瞭皱眉头,碍于许昕的遮挡,他什麽也看不见。
阴影裡,张继科低下头,原本扶在马龙背后的手向上移瞭移,撩起他颈后的碎发。
张继科张口咬在瞭马龙的后颈上。
在阴冷黑暗的楼道裡,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距自由一墙之隔的地方,张继科咬在马龙的后颈上,没有一点犹疑。锋利的犬齿碾破那层皮肤,张继科能尝到耦合剂的味道,紧接著是温热的血液,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像是荆棘向下扎缚的根,将两人紧紧联结在一起。
张继科没松口,直到他感到与马龙全身心的融合,从此不分彼此,宛如一体,隻围绕彼此旋转的双子星。
“和许昕没关系,”
张继科睁开眼睛,将怀中的马龙交给许昕,孤身朝那些黑压压的枪眼走去。他卸下身上的枪随手扔在地上,举起双手,说:“人是我杀的。”
除瞭马龙,他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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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舔瞭舔嘴唇,却隻感受到皲裂的死皮,稍微一张嘴就会有血丝渗出。他的对面开著一台大功率镁光灯,不分昼夜的亮著,将他狼狈的身影夸张地投在背后对墙上。
张继科闭瞭闭眼睛,眼睑内层像是覆著砂纸,刮得眼球生疼。强光对神经的刺激令人窒息,他张开嘴呼吸,一开始还有唾液沿著嘴角往下淌,现在也已经干涸殆尽,张继科已经超过40个小时滴水未进,整个人像是搁浅在撒哈拉的沙漠,却没有沙漠应有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