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高郑重承诺道:“在下也出一份。”
送了终黎辛最后一程,内侍前来禀报——秦王政带着长公子扶苏去水上乐园寻找尉缭,刚巧扑了一个空。
赵琨瞥了尉缭一眼,总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这已经是大侄子第三次扑空了。
他挽起衣袖,神色不善地瞅着尉缭:“事不过三,先生是自觉过去,还是我派人将先生绑过去?”
尉缭吊儿郎当地席地而坐,完全不带怕的:“你能绑得了我?”
赵琨拖长了声音下令:“朱兄!立刻、马上把尉缭先生五花大绑。”
话音未落,朱家直接甩出一圈麻绳,套住了尉缭的脖颈。
尉缭单手握住拇指粗细的麻绳,挑眉:“阿家,你六亲不认啊。”
朱家挠挠头,迷惑不解:“不是先生亲自叮嘱一番,让我以后都听镐池君的嘛?”
尉缭:“……”
赵琨鼓掌:“朱兄好样的,干得漂亮。”
他们一行人赶到水上乐园的时候,就看见秦王政换了普通士子的衣裳,皱眉望着一只小泥猴。哦,不是泥猴,是在水边疯玩,踩了一鞋子泥巴,钻草丛钻得满头满身灰土的扶苏。
扶苏可怜兮兮:“阿嚏,父王,我冷。”
秦王政嘴上嫌弃地说“麻烦。”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大步走进赵琨的屋中,翻出一件外袍,把扶苏裹起来。
打扰一下,先给我解开,你们再继续
扶苏一点都不配合,小身板扭来扭去,“不行,外袍太长了,手、手伸不出来。”
“抬手。”秦王政语气冷淡,动作却轻柔至极,略微有些生涩笨拙地替扶苏将袖子挽上去,衣裳在腰际折叠再折叠,用腰带束起来,总算是能正常行走了,就是皱皱巴巴的有点丑。毕竟秦王很少做这些事,不太擅长。
谁知小孩子也懂得要漂亮。扶苏瘪着小嘴,使劲拉扯衣襟,不愿意这样穿。
秦王政抓狂:“跟小叔父小时候一样不好带,真难养。”
赵琨一进门,刚巧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就不乐意了:“辈分摆在那里,小时候明明是我带政儿,政儿才难养。”
秦王政坚持:“是我带小叔父,虽然叔父比我长一辈,但是岁数小啊。每次小叔父闹别扭不肯起床读书,不都是我给拽起来,还背着去学室的?”
赵琨哼唧一声:“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要这样讲,政儿当年生病不肯吃药,偷偷地将温热的汤药倒进花盆里,我那一盆兰草都烂根枯萎了。”
一开始,赵琨还以为是积水导致的盆栽根系腐烂,把兰花挖出来,用清水冲洗,将烂掉的根须全部修剪干净,稍微晾一晾,让伤口自然风干,又重新换土移栽了一次,将兰花救活了。然而过了几个月,大侄子再次感染风寒,那盆兰花又开始蔫不拉几、半死不活的。赵琨暗中观察,将偷偷摸摸倒汤药的大侄子抓了一个现行。
还有始皇崽崽换牙的时候,新牙已经长出来一点点,老牙却愣是不掉,他每回吃东西牙齿就晃,还容易卡食物残渣,但是一直没有脱落。最后牙龈都有点发炎了,疼得很。
太医徐咨让始皇崽崽坐在凉亭中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位置上。请他张大嘴,说要看一看是哪颗牙。结果始皇崽崽还没反应过来,徐咨就一边说笑,一边直接用小工具将他的牙拔下来。
拔牙超疼的,彼时,始皇崽崽猝不及防地惨嚎一声,眼泪都出来了。
赵琨问他:“你哭啦?”
始皇崽崽嘴硬道:“没哭!是眼睛里进了东西!这桃花开始凋零了,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
不过这件事不能说,说出来大侄子要恼羞成怒的。
叔侄俩斗嘴,都认为是自己带大了对方。
尉缭:“……”
感觉知道的太多了,容易被灭口。
尉缭干咳一声,懒散地斜倚着门,向众人展示被缚住的双手,礼貌微笑:“打扰一下,能不能先给在下解开?松绑以后,你们再继续争论这个问题。”
那真是不巧
叔侄俩同时回头,相近的身高,相似的脸型,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鼻薄唇,就连衣裳的色调也出奇地和谐一致。
不同的是:赵琨偏瘦一些,神情温和,一双桃花眼含笑望过来,让人如沐春风。秦王政看起来要健壮一些,他眼眸深邃,用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将尉缭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不太确定地问:“方先生?”
尉缭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眨眨眼道:“原来大王还记得在下。嘶,绑得太久了,手指发麻,快快给我松开,我保证不跑。”
赵琨抛给秦王政一个求夸赞的眼神。
叔侄俩相视一笑,刚才的争论仿佛从未发生。秦王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亲自替尉缭松绑,“听闻先生入秦,寡人不胜欣喜。谁知往返数次,竟然无缘得见先生一面!”
这是暗戳戳地控诉尉缭每次都故意躲开。
尉缭的神态从容自若,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那真是不巧,在下有时候闲不住,喜欢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垂钓。或者跟友人出去走走。”
秦王政还在跟麻绳作斗争,他根本就没解过如此复杂的绳结,三下两下,把活结给扯成了死结。
尉缭:“……”
下一刻,秦王政干脆利落地抽出佩剑,辘轳剑的剑刃如霜覆雪,清光湛湛,只一下,就将麻绳削断了。
与此同时,扶苏胡乱拉拽,总算将外袍扯开,踩到脚底。赵琨像拎小猫崽一样,抓着扶苏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拎起来,顺手掂了掂,道:“又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