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这里……
是在寻人?
是在等人?
还是……
在干什麽。
指尖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冷意蹿遍四肢,这份颤抖直延至全身。
谢惟……你到底在干什麽。
这里什麽也没有丶什麽也没有。
他真的害怕,他怕了十年了,没有那人的每日每夜都像钝刀插进血肉,这个世界丶甚至连空气都在凌迟他……
「……师兄。」
一声轻唤,眼泪潸然而下。
谢惟肩背梗僵,没有回头,几息间便泪流满面。
心魔……
心魔。
他一声声一遍遍在心里重复,口中咬出血来,再调不起一分勇气让自己转身回头。
然後一温热的身体自身後紧贴而来,他被人从身後紧紧搂住腰身,微凉的唇吐着热气附到他耳边,真真切切地又唤了一声——
「师兄。」
初霁般的细碎白光透过雾霭映入那双被泪水衬得清透的冰绿眼眸,寸缩的瞳孔中光影攒动……
「好想你……」孟惘紧紧抱着他,将脸蹭到他的颈窝,抬手轻抺去他脸上的泪水,「好想你。」
……
魔界北州城城门口,伏忱一身青衣抱臂,斜睨面前人一眼,哀怨道——
「你不知道你不在那十年魔界总坛什麽死样子!我每次去那汇报任务时那气压恨不得把我压死!」
「还有那个百里夏兰,我的妈,在她面前本来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十年老子去一次跪一次!你要再晚回来些,这魔界我可待不下去了。」
孟惘一想到那人明明被气场压得腿软还要强装忠心一去一跪的作派,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半蹲在地轻摸了摸那只小狗的头,「这个给我玩几天呗。」
伏忱眼皮一跳,「玩?」
对着孟惘那双透黑的眼睛,他又移开视线,吊儿郎当道,「行吧,别玩死了,过几天再给我送来,祁咎那瞎子从人界捡的。」
孟惘歪头,「祁咎,捡狗,送给你?」
这几个词组起来,怎麽这麽别扭呢。
伏忱脸色一僵,支支吾吾含糊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麽,最後不耐烦地一挥手,「赶紧走吧,一会你爹又要到处找你了。」
说罢给了他一根狗绳。
孟惘拿着那狗绳看了看,不甚熟稔地系在小狗的脖颈上,那小狗也不怕人,撒开腿就拽着孟惘往外跑。
出了北州城,一个传送阵来到魔界总坛,他时而收收绳子制着那撒泼小狗往秋娄殿方向走,想要去给谢惟看看。
不料走到殿门口,貌似听到一阵争吵声,他顿住脚步,隔着殿门仔细一听。
「那是我生的!你怎麽这麽不讲道理,改了名字倒也罢了,生辰也要改?!」
是百里绎的声音。
「嗯。」
谢惟的声音仍旧是有些哑着。
「不行!我不同意!就得七月十五,不能改……」
「没有中元节过生辰的道理。」
谢惟丝毫不让。
百里绎一噎,气得叽哇乱叫,孟惘正觉好笑时,里面又突然没了声音。
殿门突然被打开。
是百里明南。
他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般冷淡,细看之下才望得出柔和,与孟惘对视一眼,视线落在他手中牵着的绳子上。
他轻轻道,「又从哪里要来的小狗?」
孟惘微微垂着下颔,抿唇眉眼弯弯地笑道,「是从伏忱那儿要来的,就玩几天。」
正如他九岁之时那般,只是里面之人不再是真正争吵,而全是在为他丶等他。
他有亲人有爱人,他不再是天魔异种,不再是修真叛徒,不论是九年懵懂,百年封骨,季夏相逢,还是天罚相替,剥丹陨命,爱恨悲愁,通通都浸在回家的烛光之中……
化为一片秋水,一腔情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