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腰身跟皮肤,满妈妈还伸手抱了下女萝,叹气道?:“姑娘这身子可真是……”
女萝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娇也不软,肌肉结实且坚硬,即便是在放松状态下也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力量感,若是一年前?的她,大约是极符合满妈妈要?求的,只是那样女萝自己偏偏不喜欢。
她手上还拿着新衣,满妈妈见她迟迟不换,问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先换上让我瞧瞧,才知道哪里需要增,哪里需要?减。”
这身罗裙柔软轻薄,布料材质女萝伸手一摸,不比人?间界王后衣着差,但金贵的布料意味着脆弱,她感觉自己稍一用力,这裙子就要化为齑粉。
除却裙子外,还有配套的绣鞋,与满妈妈穿的是同一类型,鞋跟又高又陡,穿上之后别说?是健步如飞,稍微走两步不摔倒都算好?本?事,但越是如此,女人?走路越是要?小心,于是越显袅娜多姿。
女萝可太懂了,她做王后时也是各式珠钗宝石往头?上簪,绣鞋底柔软无比,因为身为王后不需要?走路,只需要?美丽,就连最容易变粗糙的前?脚掌与脚后跟的肌肤都嫩如婴儿,绫罗香袜金莲玉足,好?看吗?
人?人?都说?好?看,陛下也爱看,可这样好?看,男人?怎地不要??
乌逸追杀她时,她跑两步都觉脚底生疼,强撑着爬出来后,就生出了好?几个燎泡,华美的裙子精致的绣鞋娇软的身体,让她在面对危险时比被捆绑的猪狗还要?无助,旁人?要?辱便辱,要?杀便杀,连自己的尊严与自由都无法?拥有,却不顾一切去?追求存在于男人?眼中,被男人?定义的美丽。
女萝望着裙子有些出神,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她自己曾经也觉着这是“美”,胭脂水粉是美,浓妆淡抹是美,变着花样挖空心思?钻研如何梳精致的发髻,佩戴一些略带心机的饰品,今日的唇脂颜色娇嫩,熏香芬芳无比,陛下一定喜欢。
她被陛下同化了,她为男人?活,就会成为男人?的傀儡,就会顺着他的喜好?去?重塑自己的喜好?,就会追求男人?的认可,从而失去?自我,当然也就不可能得到尊严与自由。
精致的发髻簪满珠钗,重的头?都抬不起来,晚上卸了妆容,脖子又酸又疼,高高的绣鞋穿了一天,双脚麻木不已,脸上的胭脂妆点,她是为了取悦自己么?
不是的。
她就是为了陛下,如同倡伎们为了恩客。宣王后不过是陛下的倡伎,难道?玩物前?头?加上高贵二?字,便能与其他玩物分割开来?
倘若只剩自己,周围空无一物,她还会每日花那样多的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吗?
不会的。
从没有哪一刻,女萝觉得世界这样不公平。
她不曾见过陛下为了取悦自己描眉画眼梳妆涂唇,陛下即便征战归来一身风尘,也会毫无畏惧地出现在她面前?,陛下不在意发髻梳的好?不好?看,衣裳华丽与否,也不在意容颜是否衰败,因为他是帝王,他知道?即便他伛偻着腰面容丑陋,也照样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陛下永远不会花费大半天时间用在挑选衣服、首饰、妆容上,陛下将这些时间拿来看兵书?批奏折,她在宫中顾影自怜,陛下在外征战,他得到了天下,权力,话语权,以及对她的支配权。
四世记忆,她从来只能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要?美丽要?纤细要?柔弱,还要?无怨无悔。男人?生来便是命根子,生来便能读书?,能走出家门,能做官,能当皇帝,能三妻四妾,像阿刃的生父,阿香的生父,他们明明是最卑贱最低等的平民,无甚本?事,样样不行,见了强者?只能跪地求饶,可他们再如何卑微,仍然有妻子女儿供他们打骂发泄。
人?间界是如此,修仙界竟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天地间的清灵之气都更青睐男人?,濯霜的手稿中记载着她的刻苦与勤奋,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不过同期的师兄弟。
凭什么她们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
“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即便是新的也不成。”
女萝将手中衣裙放下,语气冷淡,满妈妈额头?青筋跳了一跳,“姑娘,我以诚相待,你如此言语,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妈妈怎会这样觉得?”女萝说?,“方?才还说?我想如何便如何,怎地转眼间连个穿衣自由都没有?”
满妈妈原本?想要?再说?两句,眼角余光瞧见那名叫招弟的女人?已经握起拳头?,一脸气愤,想起此女竟光天化日打死了她两个手下,不由得问女萝:“姑娘,这个暂且不说?,咱们来说?说?你妹妹打死人?的事儿——”
“打死就打死了,又能如何?”女萝反问,“这风月楼也好?,不夜城也罢,每天死了被抬出去?的倡伎数不胜数,不过是死了两个打手,金贵不到哪里去?,妈妈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难道?我还比不得两个死人?有价值?”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我要?见你!”
紧接着便闯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粉白衣裙,衣领开得很低,隐隐可见半敞胸脯,裙摆下的腿也是若隐若现,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妖娆,只是此时她脸上尽是恼怒跟不解,一进屋直冲满妈妈去?:“妈妈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我做头?牌!飞雾跑了这一年,我拼死拼活的给你卖力气,怎地眼看极乐之夜即将到来,你却出尔反尔?!”
满妈妈笑道?:“我的好?琼芳,妈妈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只是赶上巧了,你也是知道?的,那非花与斐斐都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每年大选,你都是第四,这极乐之夜推你去?,那不是摆明了我风月楼无人??咱们这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那都是要?吃饭的呀,这一年你虽卖力气,可咱们的入账,哪里比得上飞雾在时?”
琼芳听了,眼眶微微泛红:“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的……”
“我也是没办法?,琼芳,你没发现么?奔着你来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若是再不推出新的头?牌,风月楼便要?被另外两家压了下去?,你体谅体谅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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