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世这话音一落,赵福生随即想到一行人从黄蟆镇前往文兴县的路上,他与钱发之间关于宗族观念的对话了。
那时钱发提及钱忠英一脉叛离宗族愤愤不平,张传世则持相反态度,这会儿才算是找到了缘故。
刘义真、武少春也想到了这一点,二人扭头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孟婆则是怔在原处。
她的拳头握紧了。
“你如果祖籍姓臧,那么纸人张与你是亲族,他也是——”
“他——”
张传世低垂下头。
剩余的话他没有说,但从他的姿态看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艺殊极有可能被臧雄五拐走,最终死于上阳郡臧雄山之手,我女儿做了什么孽,为何会折在你臧家人手中?”
孟婆越说越是恼怒,眼珠顷刻间已经变得血红。
张传世愧疚不安的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默认了她的指控。
孟婆见他这模样,心中既是怨恨,又感到失落,隐隐还有一种被背叛过后的愤怒。
但她理智还在,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赵福生:
“大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赵福生无声的叹了口气。
如果孟婆不问,这桩事情她不好插嘴,既然孟婆问了,她便轻声道:
“冤有头、债有主,若问我的意见,那么臧雄五害人,便该想办法找到此人,将他诛杀,以免留下祸患!”
她说话铿锵有力,张传世身体一抖。
“但老张对你来说有没有错,我不好说。”
赵福生道:
“我看你们两人之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如果要找臧氏报仇,他又不反抗,你就是打死了他,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不……”
张传世听到这里,弱弱出声:
“我不想被打死啊大人——”
“……”孟婆的脸青白交错。
她目光落到张传世身上,问他:“你对我女儿的事情,是不是早就清楚了?”
张传世沉默良久,接着苦涩道:
“略知一二。”
“难怪呢——”孟婆喃喃说完,眼中红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受伤的神色:
“我说你怎么比其他人更乖。镇魔司里,你怼天怼地,跟小范、义真斗嘴,偶尔招惹少春,但对老婆子向来是恭顺的。”她回忆过往:
“其他人问你话,你总要反驳几句,要不避而不答,我问你话,你总是很老实的。”
除此之外,“我熬的汤,旁人不喝,每次端给你,你再不情愿,也是喝了。”
十里坡一案后,孟婆的鬼汤喝得张传世差点儿命都没了,至今情况仍很诡异,但他却是一面抱怨,一面仍老实在喝。
回忆过往种种,孟婆心中既觉得难受,又觉得痛苦。
张传世对她的这种‘好’,此时意味着赎罪的心态。
她知道赵福生的话是对的,冤有头、债有主,纸人张做的事,算不到张传世头上。
可人的相处时间长了,两人有同僚之仪,张传世以往令她越喜欢,在直面真相的时候,孟婆就觉得越痛苦。
张传世初时还脸上带着镇作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可看着孟婆眼中的痛苦,他的脸色慢慢的就变得惨白了。
赵福生见此情景,哪儿不知二人心中的为难、痛苦,当即叹了一声:
“好了,这些事情是属于咱们自己‘家’的私事,不要在这会儿先起内讧。上阳郡的鬼祸才是当务之急,自家事情,等回家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