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难以确定,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已经又轮转了一世。
他不知道沈丹熹怎么样了,不知道在他被困在这里期间,她和殷无觅是不是已经走入了喜堂,祭拜天地,修成了一世正果。
这种揣测让他无比焦虑,当他通过寄魂花建立起的独立因果,又感应到沈丹熹的存在时,他几乎喜极而泣。
漆饮光顺着那一点微弱地感应,一刻不停地向她靠近,这个死寂的地方,封禁了他的妖力,让他变得像一个凡人一样无力,他无法御剑而行,亦无法施展任何术法,只能用自己的脚一步步摸索着前行。
在行进的途中,他还发现了一些被囚入此地的人、妖、魔,但不论是什么东西,到了这里都变成一具具等死的活死人。即便他踩在它们的躯体上,从它们身上翻越过去,它们也没多大的反应。
漆饮光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隐约看见前方一座高台上巨大的蛇身枯骨,一柄巨剑插在它身上,剑上残留的幽幽神光,让这一片地界不至于完全漆黑。
他许久不见光了,乍然看见那一点幽光,都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漆饮光看到这一座高台,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九幽狱,原来我竟被丢进了九幽狱中。”漆饮光低喃,难怪契心石如此笃定他不可能逃出去,九幽只进不出,当年封禁的那么多古神都只能被囚在这里风化成灰,更何况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漆饮光心中的一口气忽而泄了,迟来的疼痛和疲惫漫上意识,他跌坐入灰烬中,此时才闻到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走了太久,他的双脚早就被磨得血痕斑斑,几可见骨。
他倒下时,溅起了地面上积累的灰烬,灰烬当中泄出一缕幽微的光晕,像是一枚被掩埋的萤石。
漆饮光盯着那点微弱的莹光,心脏忽而不受控制地跳起来,就如当初在培育那朵花时,每次一见到花的主人,他就会不受控制地心跳。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灰烬,看到了一缕黯淡的,虚弱的神魂。
漆饮光倏地撑起身来,膝行过去,将灰烬从她脸上完全拨开,眼睛一点点睁大,难以置信道:“殿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只剩下这样一缕神魂。
漆饮光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想要伸手碰一下她的神魂,又害怕动作太大,将这一缕神魂碰散。
她呆在这里多久了?从身上积累的厚厚一重灰烬,她想必已经躺在这里很久了,脱离了身躯的庇佑,神魂完全暴露在外,外界的一点伤害都能直接作用于神魂上,哪怕是对仙神而言,都是十分危险的境地。
漆饮光下意识想要化出羽翼护住她,催动妖力时,才想起在这个鬼地方,一切的妖魔神力都是被封禁的。
他被契心石故意流放至此,就是为了将他与姻缘双方阻隔开,可契心石为何又会将沈丹熹送入此地?
她在这里,那殷无觅也在这里?
漆饮光思绪如麻,有很多乱糟糟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还没等他抓住梳理清楚,躺在地上的人忽而睁开了眼睛。
沈丹熹怔愣地看着他半晌,猛地坐起身来,略带惊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活的?”
她几乎没有在九幽里见到除她以外的另一个活物,不,九幽里还未风化成灰的都还算是活物,应该说她还从未在九幽里见过另一个还有情绪波动的活物。
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是有自我意识的。
沈丹熹想到此处,飞快从原地起身往后退开,有自我意识,便意味着此人可能会对她造成威胁。毕竟这一座九幽狱里,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漆饮光见她退开,没有急着追上去,试探性地喊道:“殿下?沈丹熹?”
沈丹熹动作一顿,目光重新凝在他脸上,看了他许久,才不确定地说道:“你是漆饮光?”
远处一声轰隆闷响,高台上九头的魔神残躯又坍塌下一大块,骨灰从台上飞散向四面八方,天空中飘下的灰屑越发密集了起来,宛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两人隔着交错的时光和漫长的岁月彼此对望,同时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丹熹首先想到的,是他是不是与自己一样,也成了穿越者“救世”的牺牲品,但她仔细一看,发现他并非只有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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