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竺晏并未像他说的那样休息睡去,门外的争执声尽管刻意压低依然不时传来,身心俱疲的人靠着墙缓缓滑落在地。屋里一片狼藉,他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但好在岑珩把这个忘记了。
手机的电量所剩无几,竺晏刚刚按下发送便黑屏自动关机,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包不在卧室。
这样也好。
纪览脸色阴沉,把手上所有关于岑家的消息锁进柜子,晚餐时父母无意的对话清楚地告诉他,岑珩回来了。
那张照片是他发的,还是岑桁发的?竺晏又该怎么办?
纪览用力地掐紧掌心,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机突然亮起,他看到弹出的消息框,再回复时却已经没了动静。
他犹豫片刻,抓起客厅的车钥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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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要走,那两个人不会——呃。】
【会。】竺晏平静地把位置用其他人名义发给纪览,【但我要确认的事只得到了一半答案,不走的话,在这看他俩打架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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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醒醒,你在发抖。”
男人尽可能地放软语气,猛然惊醒的人还是下意识往后缩去。岑珩浑身一僵,可比起心里的酸痛,他更担心竺晏的情况。
“哪里不舒服,还是——”他语气一顿,尽管知道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还是强迫自己说出来,“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更严重。”
“滚,别碰我。”竺晏果不其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试图拍开男人的手,可惜浑身无力的人力道太轻,那点挣扎只能是徒劳。嗓子还因为之前的哭喊嘶哑着,他想提高声音叫出声,又因为情绪激动开始不停地咳嗽干呕。
岑珩被他惊到不敢再动,几乎哀求地半跪在床前让他冷静:“我什么也不做,你别这样,晏晏——”
竺晏转过身不再看他,卧室内沉默许久,岑珩见他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激动,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只会让竺晏更难受只好离开。
岑桁依然站在外面,见他出来后脸色一如既往难看,不耐烦地拉住岑珩:“他怎么样?”
岑珩看也不看他,拍下身上的手绕过他走开。岑桁咬紧牙关,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和对方计较的时候,逼自己冷静地开口:“你知道我们俩在这对他不会有什么好影响。”
“现在后悔了,瞒着他的时候,把他引下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岑珩冷笑一声,如出一辙的面容只会让他想起,这人借用自己名义亲近竺晏,而他却只能看着的时候,“别装模作样了。”
他们是兄弟,没人比彼此更了解心里对竺晏的独占欲了。
“你。”岑桁攥紧拳头,恨不得再和对方打一架。
“等他休息好了,让他选吧。”岑珩已经不想再和他多说下去,竺晏情况不对,他知道竺晏不会愿意,还是给医生发了消息。
岑桁沉默许久,突然唇角勾起:“你真的觉得他还会选吗?”
楼梯上的男人眯起双眼回头逼视着他,岑桁的手按住将西装口袋中的卡片,从外面看不出一丝端倪。他没有避开,直到岑珩再次厌恶地收回眼神,才带笑摩挲着口袋中卡片的边缘。
“你看,他果然不如我了解你呢,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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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车灯一闪而过,竺晏安静地躺在床上,突然听见有人小声喊自己的名字。他猛地睁开眼推开窗,看到楼下的树丛里,纪览举着手机向他挥手。
“快。”纪览好不容易见到了竺晏,尽管隔着夜色,还是能看出那人的脸色比往常差了许多。他不敢深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竺晏顾不上避讳甚至找到自己帮忙。
但他也想不了那么多,看见短信的一瞬间,纪览能想到的只有——他要去把竺晏带出来。
卧室在二楼,窗外都是灌木丛。竺晏脸色有些发白,他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包,才又想起来还在楼下。
他的证件都在包里,还有那个本子——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竺晏不敢再犹豫,他不敢赌自己如果被那两人发现,不管是帮忙的纪览还是自己会发生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扒住露台护栏,慢慢蹲下试着往下跳,纪览也伸出手试图接住他。
但还是太高了,除非纪览能稳稳接住,否则竺晏怎么都可能摔伤。
更糟糕的是,从被岑珩带走后,竺晏就没好好休息过,高度紧张下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他手心一滑,整个人向外摔去——
一双手牢牢拉住了他。
纪览脸色一变,差点喊出声,却被岑桁厉声打断:“闭嘴。”
竺晏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出逃在男人看来和闹着玩没什么区别,可如果,如果男人真的要把他带回去。
感受到手下的身体开始颤抖,岑桁只觉心口生疼。他知道自己说再多竺晏也不会相信,甚至听都不会想再听下去,只能压抑住心底的酸楚,沙哑地安慰他。
“没事晏晏,你会没事的。”
岑桁手臂微微用力,竺晏被他提起,借着栏杆稳住身体,依然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可男人似乎没有要把他抓回去的意思,只是弯腰如同往常缱绻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将东西塞进他勉强遮住身体的睡衣里。黑眸一瞬不错地盯着竺晏,夜色太深,竺晏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走吧。”岑桁没再多说,只是帮着竺晏一点点往下滑,直到确认纪览接住了他才松了口气。
竺晏扶住纪览的手臂稳住身体,他似乎想不通岑桁为什么要帮自己,但天气转凉,他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睡衣,在山庄的夜风中忍不住发抖,纪览生怕他生病,连忙把人扶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