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朝衍推了一下叶勤的肩头,“对不起个鬼,得了,赶紧回去写你那养鱼的论文吧。”
叶勤有点担心地说,“不是,迟朝衍,你真没事吗?”
迟朝衍有点不耐烦了,“别矫情,滚吧。”
叶勤不好再问什么,说了一声再见,便走了。
迟朝衍走在长长的校道上,路灯是柔黄色的,黄橙橙地照着,给冷凛的夜添了几分暖色调。
平安夜是谢子衿的生日。
冷风吹走了迟朝衍的思绪,他像是坐上了时光机,在时间的穿梭里,他的记忆被卷回了十六岁的模样。
那一年,他们高一。
平安夜那天,迟朝衍带了精挑细选的生日礼物,要亲自送到谢子衿的手上。
迟朝渐正好出门,顺便送迟朝衍一程,看着忐忑不安的弟弟,调侃一句,“臭小子,这是准备表白啊?”
迟朝衍傲娇地将头一瞥,不吭声。
“人家小衿衿长得那么好看,估计看不上你。再说,你悠着点,早恋是要被叫家长的。”迟朝渐盯着后视镜里的迟朝衍,抬了抬下巴,“我可没时间去学校领你。”
迟朝衍欠揍地摊手,“迟朝渐,你当初不也想早恋吗,可惜没追到阡陌哥。现在,你错过了早恋的年纪了。”
“臭小子,我不是没追到!”迟朝渐气得咬牙切齿。
迟朝衍严谨地说,“我知道,你是被甩了,实惨。”
迟朝渐差点吐血,“……别逼我把你扔下车。”
两兄弟斗了一路嘴,互相看不顺眼,可最后迟朝衍下车时,迟朝渐还是给他塞了钱,语气硬邦邦,“要被拒绝了,告诉我,我的肩膀借你哭。”
迟朝衍翻了一个白眼,“滚啊。”
说滚就滚,迟朝渐踩下油门,开车离开,留下一股车味气。
迟朝衍提前知道了生日聚会的地点,高高兴兴地抱着礼物走过去,还没有到目的地,便在小巷的转角听到了争执声。
是谢子衿。
高一时,谢子衿认识了几个真心相待的小伙伴,生日那天,特意为他组织了小聚会。
林落将蛋糕捧上来,一行人唱着生日歌,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还有暖心的礼物。
原本的其乐融融被宁秀芹打破了,她忽而冲出来,抓住谢子衿的手腕,发疯一般地将他拖到人少的小巷。
宁秀芹质问,“谢子衿,你在什么?”
“……过生日啊。”谢子衿将脸撇开,眼底凝着苦涩,“你应该不记得我今天生日了吧。”
“谢子衿,你听着。”宁秀芹指了指远处的生日小聚会,“人家送你的礼物,你不能收,跟人家道歉,还要赶紧把礼物全部退回去。”
谢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有点苦涩,“连他们,都不能对我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宁秀芹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说,“是人情世故,你要懂,收了别人的礼物,以后是要等价还回去的。”
“你看看人家都给你送了什么,那牌子的运动鞋,我们买不起,更加还不起,我们家没有多余的钱去给你维系你的同学关系。”
“你到底懂不懂,天上不会掉馅饼,收了别人的好意,你不还回去,就会落人口舌,别人会说你占便宜,说你不懂事,不仅仅是你,就连我们家都会被说……”
“所以!”谢子衿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一下身后的墙,红了眼眶,“你是怕我占了别人的便宜,给你丢脸了,对么?”
宁秀芹的语气软了些,“子衿啊,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听我说,我们的家庭负担很重,弟弟又还小,需要支出的日常开销很重很重,妈妈没有工作,家里只有靠你顾叔叔一人,愿意供你读书,已经是……你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明白吗?”
谢子衿像是被抽空了气,瞬间蔫了,垂下头,低声说,“……明白了。”
寄人篱下,就要听人差遣。
宁秀芹似乎有点于心不忍,“你要是和同学们开不了口,妈妈帮你去跟同学一个一个道歉,让他们收回礼物,这样可以吗?”
“不用了,我会自己处理,谢谢你提醒。”
像我这种人,理应不配得到别人的好。
“子衿啊……”宁秀芹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她接了电话,听到是顾奕星不小心从楼梯摔下了。
宁秀芹着急地对谢子衿说,“你弟弟摔得头流血,又哭又闹,我得赶去医院看他,子衿啊,那礼物你记得要退,好好跟别人道歉,我先走了。”
不给谢子衿说话的机会,宁秀芹急急忙忙地走了。
谢子衿抬头,仰望着漫无边际的夜空。
此时听得“嘭”一声响,璀璨烂漫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花朵,那爆炸一瞬的强光将宁秀芹的背影照亮。
宁秀芹奋不顾身赶往医院的背影,那才是一个母亲,应有的模样。
烟花绽放,耳边传来少年们的欢呼声闹腾声喧哗声,他们在热热闹闹地说,“平安夜,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少年们青春洋溢的欢笑声随着冬夜的风吹过来,嘻嘻哈哈,这才是青春应该有的高调与张扬。
谢子衿无力地蹲下,背靠着墙,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将脸埋在双臂里,眼眶发红,眼底凝着热泪,抬起头,将眼泪憋回去,低声喃了一句,“……平安夜,不太平安呢。”
长大,若是能快点长大,那该多好。
总有人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为什么我的时间,流得这么慢,慢到每呼吸一口气,都牵着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