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川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的神情,见管事太监也默许了,他冷冷一笑,打开了自己装衣物的包袱。
见包袱中什么都没有,有人小声道:“被褥头枕还没看……”
傅川目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被褥和枕头,空空如也。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一人忙道:“不可能……”
被丢金豆子那人急声打断,“兴许是我忘记藏在哪儿了,我再找找。”
管事公公久经人事,哪里会瞧不出这中间的幺蛾子,只揣着明白装糊涂,“既如此,你再好生找找,明日你等还要去各监报道,少折腾是非都早些歇了吧。”
翌日,那袋金豆子出现在昨夜冲着程英急吼吼说不可能那人的床头,管事太监为了息事宁人,罚了那人二十藤条。
程英冷漠地从那人身边走过,无视了对方恨毒了的眼神,去了司礼监。
他去的不赶巧,监院里跪了一地的太监,身着绯色斗牛服的掌印刘大太监脸色十分难看,正在给院中太监训话,他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穿青色袍子的太监,一人圆脸,体态圆润,躬身哈腰讨好地笑着,另一人脸偏长,立在一旁,并未如何说话。
程英乖觉止步,站在拱门外候着,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出了个大概,司礼监掌管宫廷礼仪,前几日在皇太后的寿宴上却闹出了纰漏,皇上仁善虽未降罪,但斥了刘掌印一番,让刘掌印很是没脸。
小半个时辰过去,刘掌印总算是偃旗息鼓,背着手离开,院中众人才敢起身。
有人瞧见了站在外头的程英,寒着一张脸喝斥道:“你哪个宫里的?鬼鬼祟祟的来咱们司礼监做什么?”
程英行了个礼,表明自个儿是从敬事房过来报到的。
那人脸色缓和了不少,朝程英招招手,将他带至那尚未离开的圆脸大太监跟前,谄媚道:“进忠公公您不是说小林子愈发不得用了,这是小的叫人去敬事房挑的新人,您瞅瞅可还合心意?”
进忠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朝着程英打量了两眼,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硬抬起他的脸,见他生了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皮相很是合乎他心意,脸色好转许多,眯着眼睛微点下巴。
对着那人道,“还算过得去眼,就先留下吧,待我调教调教看看可还得用。”
“进忠公公手里调教出来,必定能叫他脱胎换骨。”那人笑着道,“能跟着进忠公公是他的福分。”
进忠笑眯眯地招了招手,示意程英上前,拉着他的手翻看,“生的倒是白净,就是这手有些粗糙,往后得仔细养养,叫个什么名儿?”
程英抽出了手,“程英。”
这进忠是司礼监秉笔,在监院里有自个儿的院子,他将程英带了过去。
一个少年迎了出来,嗓音甜腻腻地唤道:“师傅。”瞧见进忠身旁的程英,他嘴唇抿了起来,“师傅,这是……?”
进忠乐呵呵一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敬事房那边新来的,叫小英子,就先跟在你手底下做事吧。”
小林子不情愿地应下。
进忠唤了程英进屋,小林子也跟了进去,熟稔地斟茶倒水,站到进忠身后帮他捏肩。
进忠品完茶,悠悠道:“咱家脾性好,你来咱家手底下做事儿时日长了,便能晓得这其中的好处,御前虽瞧着光鲜,但那脑袋是拴在裤腰上做事的,而今你年纪小,且先在咱家手底下好好学些本事,往后去了高处才能站得住脚。”
进忠说着,拉住了小林子的手,将人搂在怀中,“若能像小林子这般得趣,便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小林子面红耳赤,乖乖地坐在进忠膝上,任由进忠的手探进腹部。
“明儿便去御前奉茶去吧,咱家这一手伺候人的手艺你也学的差不离了。”
小林子顿时面露喜色,原本他还当自己失宠了,眼下倒不再拈酸吃醋,真心实意的道,“小的谢过进忠爷爷。”
进忠在他因衣襟里摸了一会儿,才抽出手,将人给放开,在他屁股上拍了拍,“去吧,领身新行头。”
小林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程英只沉默地站着。
进忠目光落在他身上,笑眯眯地去拉他的手,被程英躲开了。
进忠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咱家还真不好强扭的瓜,往后吃够了苦头,早晚有你来求咱家的时候。”
至此,程英便留在了司礼监秉笔进忠手底下做事儿,他还不算正式被调入司礼监,晚上仍住在敬事房的号舍里。
经过金豆子一事,号舍里其旁几人愈发排挤他,就连晚上的褥子都是湿漉漉的,程英将褥子翻了个面,睡着湿衾过了一晚,见他就这么忍了,其旁几人愈发胆大,计划要用其他法子继续整治他。
却不想晚上回到号舍竟发现所有人的衾被都被泼湿了,还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众人一时炸了锅,将管事太监请来,不做他想便状告程英。
但程英的被褥也是湿的,管事太监猜到这其中的关窍,正欲斥责一番简单了事,却被一个小太监给唤了出去。
程英认出那小太监的监饰花色,眉眼微垂。
不多时管事太监再次进来,以一个号舍都指认程英,此事多半是他所为,小小年纪便心机诡诈,欺负同监,如此德行有亏,日后到了贵人跟前犯下祸事,怕是他们敬事房都要被责问教导无方。
言毕,便令人将程英带去院中,罚了二十鞭。
鞭子落下,火辣辣的疼,待到二十鞭打完,程英整个后背肌肤已没一处好地方,血肉翻飞,皮开肉绽,他脸色白如薄纸,额头冷汗密布。
程英在号舍中趴了两日,背上的鞭伤没有药,持续恶化,伤口感染引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