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边,学着微娘刚刚的样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人家话,我叫四平。”那小姑娘说。
秋谚一愣,连微娘也忍不住打量了她一下。
四平?
这个名字让两个人下意识地想到了二房的顾四平。
虽然只是名字相同。
这个小姑娘看着长得倒挺敦实的,圆圆的小脸蛋儿,虽然还没及笄,不过口齿确实很伶俐,如果不是名字有点儿让人不舒服,其实还算可以。
秋谚想了想:“如果我让你呆在我身边,但是我要给你改名字,你愿意吗?”
“能让主人家赐名字,是我的福气。”小姑娘说。
很多被牙婆卖到各府中的丫头小厮,都会被主人改个顺口的吉利名字,因此秋谚的话对这些女孩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处。
秋谚笑了一下:“你好像很喜欢跟在我身边?为什么呢?”
能做贴身的丫鬟,终究好出头一些,这些事情谁都知道。但是秋谚故意这么问,就是看看这个小丫头有没有什么急智。
能跟着她的丫头,当然要得力,够忠心。忠心这一点可以慢慢培养,可如果挑选过来的只是个一根筋的,不够灵活,就只能换人。
当然,太过灵活也不成。
四平看着秋谚,又看看微娘,这才说:“跟在姑娘身边,不怕人欺负,而且姑娘长得好看。”
秋谚一愣。
四平这话是实话,能跟在姑娘身边的,确实不会被人欺负。可是……长得好看?
她下意识地看向微娘:“你不觉得大爷比我好看吗?”
四平点点头,又摇摇头:“大爷不好看,大爷英俊!”
这话说得很像是拍马屁,偏偏这丫头还一脸诚恳的表情,让人很是无语。
秋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笑一声,倒是微娘开了口:“你读过书?”
一般的女孩子,看哪个男的长得好,多是用“好看”形容,能用“英俊”这么文绉绉的词,还是个十二三的小丫头,挺不容易了。
四平点点头:“以前小时候读过,我爹是秀才,教过我们。后来爹没了,娘没办法,怕把我们饿死,只能把我送出来伺候人。”
秋谚鼻子一酸。
四平这话,她是很有体会的。
虽然她爹也在二房那边做事,家里不算过不下去,可跟她一同伺候人的姐妹,像四平这种情况的其实很多。
说起来,二房出事那晚她爹侥幸跟在顾长卿身边去巡查铺子,因此留了条性命在,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四平看了看秋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儿难过,却下意识地安慰道:“姑娘,你别担心,虽然大爷看起来很英俊,但您只要再长长,就会更好看的。”
原来她还以为秋谚是为自己长得不如微娘而伤心。
两人的话,微娘全听在耳里,只觉得这个小丫头说聪明不是顶聪明,但说傻倒也不傻,正是个堪用的,见秋谚回过头看自己,知道她也相中了这丫头,就对她点点头。
秋谚见得了微娘的肯定,脸上立刻有了光彩,连之前那片刻的难过也淡了很多。
微娘转头问李牙婆:“这些女孩儿,打算签活契呢还是签死契?”
李牙婆摸着袖子里的银子,一脸讨好的笑容:“大爷,这些孩子有签活契的,也有要签死契的,具体还要看大爷相中了哪一个才成。”
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挑丫鬟应该是后宅的事情,但是在顾府这边,许是因着没有长辈在,那个叫秋谚的姑娘又太软活了些,因此拍板还得看这位顾爷。
“你把能签死契的都指出来给我看看吧。”微娘说,并不告诉她自己相中了谁。
李牙婆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顾爷是不好糊弄的,这样做无非就是怕她趁机抬高价码。不过说起来,只要自己伺候好了他,顾家大爷还是一个很阔绰的主儿,刚刚那笔银子收得她现在心花都在开。
当下她便收起了那些平日里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指着四平道:“大爷,这个小丫头是个签死契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她一气儿指出来了五六个,有小的,也有大一些的,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那个和微娘对视一眼的女子。
接着她又把这几个签死契的丫头的情况又比较详细地介绍了一遍,说到四平时,和四平刚刚说的差不多,而指到那个女子时,牙婆的话让微娘很是意外。
“这位姐儿叫秀儿,本来是织造局那边的绣娘,大爷和姑娘信得着我,我也不诳两位,她是在局子里犯了事儿,那边不再用她,这才把她送到我这边来的。”李牙婆全都实话实说。
织造局?
微娘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当年她在三皇子身边时,就是力荐三皇子把织造局的几个织造都拉拢了过来。
她也是在皇子府里呆久了才知道,织造局说起来表面上只做些针织之事,实际上局里的织造们全都有给陛下进密折的权力。
而前世,织造被三皇子拉过来之后,确实没少给其余的几个皇子上眼药。
当然,这个女子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毕竟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绣娘而已。
微娘也只是因着织造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
微娘的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呢?”她问话的对象却不是牙婆,而是那个叫秀儿的姑娘。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子是否坦然,还是要胡乱推托一番。
其实被排挤出来的,说不定只是上面压榨勾心斗角的结果,倒未必真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如果这女子因此而记恨在心,大说特说主家的不是,自己就绝对不会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