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当初你姨父命悬一线,太医说让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你姨母就是这样事必躬亲,从不半点假手于人。后来你姨父转危为安,连太医都直呼奇迹。如今,你姨母连家都不回了,你姨父那个醋坛子也没有反对,还不是……”
“还不是哀家的病情,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要不然怎么皇上每日晨昏定省,皇后和诸妃也频频请安。连温宪都三不五时进宫,来给她这个皇额娘请安了?连那些个已经被各自儿子接回王府,去做老封君的妃子们都赶回来往她这殷勤了。
亏得十四还稳如老狗地守在皇陵,否则的话……
太后娘娘都觉得自己该换寿衣了。
终于搞清楚误会出在哪里的雍正啼笑皆非:“这,这不还是姨母与您姐妹情深,唯恐您有丝毫不妥吗?姨父再怎么醋,实际上也动摇不了她老人家执拗的事情啊!”
至于他和皇后、诸妃与温宪?
雍正扶额:“姨母连自己的小家都不顾了,直接住到了宁寿宫。以五十余之龄、国夫人身份伺候您汤药。儿子等若不殷勤些,岂不是坐实了不孝名头么?”
至于那些个太妃、太嫔们,是他这个当皇上的体恤,才被放出宫去与儿子团聚,共享天伦。
一个个感恩戴德之余,自然更谨小慎微。
否则皇上震怒,不仅她们得再乖乖回宫
中,各自的儿子也都讨不到好去啊!
太后:???
有点狐疑,还是不敢信实的样子。
无奈何之间,雍正也只好请自家姨母出面,帮着解释一二。
淑宁这才知道自己闹腾出了怎样的乌龙,连忙端着已经准备好的绿豆糕往太后寝殿:“怪我怪我,这事儿都怪我。是前头夫君生病,让我心有余悸了。所以杯弓蛇影之间,又念着太后的种种照顾,想要略作报答。没想到,紧张太过,让姐姐你误会了去。”
“真的?”太后还是有些怀疑地问。
“真的真的,我发誓。”淑宁一脸虔诚地举手:“若我今日之言有半分虚假,就让我们阿大人这辈子都无法告老成功。活一百岁,就给大清效劳一百岁。”
如此重誓一出,太后这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立即就回到了原处。
毕竟,她是知道自家妹夫多盼着能告老成功,带着妹妹一道去游历天下的。
为此,还效仿当年上宋高宗赵构给岳父连下十二道金牌事。足足准备了十二张告老折子,好说歹说,才勉强拖到皇后的封后大典。
提起这茬来雍正就万分无奈:“我从来敬重姨父人品,欣赏他能力。无奈他老人家去意坚决,我这当外甥的也不好强留。毕竟姨父十几岁当上一等侍卫,兢兢业业数十年,从没有丝毫懈怠。算算,也是为了大清天下,奉献一生。如今已过天命,就想告老,过几天悠闲自在的日
子,当外甥的,又怎忍心不予成全?我都盘算好了,姨夫若依然坚决,再来请辞,我就遵守前言。”
可如今,他老人家都偃旗息鼓了,他这当外甥的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啊!
毕竟九门提督关系重大,非帝王腹心而不可任也。
再加上其职位事多且杂,既要有足够身份弹压,又得具备出众的办事能力。他养母的弟弟隆科多一直有心此位,可……
忆及康熙末年,整个佟佳氏在公推太子事上的所作所为,雍正便有些不喜。
觉得隆科多舅舅能力虽然有,但忠心绝不及姨父。
虎头表弟倒是忠心与能力皆不缺,可在康熙年间,人家就已经是领侍卫内大臣了。官居一品,再任九门提督,多少有些……
原本在恩封上,他就有些中规中矩,只给舅舅跟岳父家中一边一个一等承恩公。
可架不住姨母家几个表弟都太过出类拔萃,自己就立下好大功劳。
连虎宵那个全科书院前前后后的,不知道给他输送了多少基层人才。让他的一些执政理念能够准确地传达到地方,也让大清多了许许多多专精人才。别的不说,就在火器与船只上的重大改进,便足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该封侯。
虎圆之才也可拜相,加大学士,议政大臣,填补满人大学士少、号召力弱,容易被汉大学士牵制的弱点。
将马齐那个忤逆皇考意,擅自插手储君选拔,有失臣格的替换下去。
只是虎圆跟虎宵到底还年轻了些,姨父与虎威、虎团这父子三个也太出类拔萃了。早就让朝臣们有些不同意见,若他再执意坚持,对那小哥俩来说也是祸非福。
所以还是略等等,这继姨父之后的九门提督之位交给谁也得再琢磨琢磨。
须臾之间,淑宁哪知道自家大外甥就想了这么多呢?
闻言只是轻笑:“若夫君听到皇上这番话,肯定能乐到跳起来。原本封后大典结束,他就要上折子再请辞的。可钦天监不是择好了日子,九月里就奉先帝爷入土为安么。”
“我们阿大人一直蒙受皇恩,与先帝君臣相得。既然日子都已经定下,作为臣子,自然尽最后一点君臣之谊,恭送他老人家。这之前,就努力站好最后一班岗,也好让皇上能有充裕时间选出更合适的九门提督来。”
雍正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如此吗?亏我还以为姨父疼我,不忍让我落下个容不得老臣的名声,也愿意为我分忧了,却原来还是借了皇阿玛的光。”
那满满哀怨的小表情,逗得淑宁憋不住笑:“我们阿大人说皇上早在康熙五十七年就已经全面监国。有丰富的临朝经验,治天下可说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倒也不必非得拽着他兢兢业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