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音一脸坦诚地问:“临阵脱逃算差池吗?”
李先学脸色阴沉下来,再也挂不住地低声呵道:“宋同志,做人最忌讳骄傲,选上羊倌就这么高姿态,要是马倌,谁还能入你的眼?”
“我看你做人才要不得,什么女同志受不住马倌放牧条件?别忘了,萨仁老师也是女同志,是她带你入的行,不知感恩不懂尊师重道,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音音,俺们走,别跟他们废话。”许玲玲气急败坏地拉着宋若音骑马飞奔而去。
到了下一个放牧点,许玲玲还在骂李先学和王文丽,尤其是前者,更是懊恼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
细想一番,李先学其实一直得失心很重,十分好面子,非要选上马倌,说得好听是为知青点争光,实则都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想要成为他们最有本事的一个。
现在比他有本事的人出现了,他就开始慌了。
“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许玲玲问躺在草甸上的宋若音,看着她一张安静乖巧的脸上并没有生气,“音音你就不生气吗?”
宋若音转过头,真挚地眨了眨眼睛,“生气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吵架,输方才会生气。”
许玲玲想了想,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很难做得到,“忍不住怎么办?”
“动手,”宋若音大方分享经验心得,“既能出气,对方受了皮肉之痛,他就会生气,这就叫情绪的有效转移。”
人生真谛,许玲玲拿出纸和笔记下来后,心情大好地伸了伸懒腰,“音音,我给他们都气饿了,老师给你准备的吃食呢?拿出来分我吃点呗。”
侧躺的宋若音慢慢地转过来,“哦,吃完了。”
“啥?”许玲玲看到她嘴边残留的烙饼碎渣,“你刚转过去就为了偷吃?”
宋若音纠正道:“没有偷吃,看你做事认真,就没打扰你。”
许玲玲嘴角抽了抽,“你人怪好嘞。”
宋若音舔嘴角,将烙饼碎渣卷进嘴里,想到许玲玲没尝到味儿,贴心地讲解给她听,“额吉做的这个烙饼很好吃,装在生羊皮口袋里,拿出来跟刚出锅一样,外酥里软,撕开里面都是小薄层,每层都浸透了葱油的香味,野葱果然比普通的小葱鲜香多了……”
许玲玲受不了地捂住耳朵,控诉道:“宋若音,你杀人诛心啊!”
场部终于下达迁场文件,许玲玲顾及宋若音新入职,提议搬家前由她下夜,宋若音白天放牧,到春季草场再换,春季草场有羊圈,还有家里三只大狗帮衬,守夜基本能睡整觉。
宋若音谢绝她的好意,“迁场准备工作繁重,我想白天留家里帮额吉。”
眼看两人关系渐好,许玲玲不好从中作梗,非插一脚不可,开玩笑道:“到时候过去春季草场,瞅到俺下夜睡整觉,可别后悔。”
宋若音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后悔,“死后自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
“……”明明比她还小两岁,却给人一种活了很久看透生死的感觉,就拿睡觉这事说,在她的认知里,上了年纪的长辈才觉少,年轻一辈都贪睡,身边人毫无例外,许玲玲纯属好奇,“不睡觉,你就不困吗?”
白天忙活,晚上下夜,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生产队的驴都累得够呛。
萨仁吃完早茶就出门了,宋若音进包端出肉筐,守在羊圈边的三只大狗立马扑来,阿古拉冲在最前面,站起身,前爪扒着宋若音的腰,阿尔斯郎是宠妹狂魔,自己从不跟妹妹争,也不让刚刚挤到妹妹,用威武雄壮的身体挡住。
宋若音也因此轻松不少,不然非让给三大只扑地上,她从肉筐里拿出几根肉骨头,按量分成小堆,三只大狗各自认领后,平和地趴在地上进食。
“我没说不睡觉,”宋若音喂完食,蹲下身子,下巴抵着膝盖看大狗们啃肉骨头,“一有时间,我就眯一小会。”
末世残酷的生存环境养成了她的能吃能睡,不知道吃了这顿下顿是什么时候,甚至没有下顿。
危险随时随地发生,可能一天化险为夷,也可能一个星期,便只能抽空睡觉。
“来草原前,俺也倒头就睡,在这待了三年,睡觉越来越恼火,不好入睡,易惊醒,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神经衰弱,知青点好多都有这毛病……”许玲玲说着话,听到宋若音熟睡中的呼吸声,顿觉哭笑不得,起身站到风口。
三只大狗也懂事,吃饱后,阿尔斯郎和刚刚立即返岗守圈,阿古拉留在原地,它趴在宋若音的脚边,耷拉着眼皮子,昏昏欲睡。
许玲玲小声打趣它,“咋还变懒了?恃宠若娇是不是?”
阿拉古气呼呼地龇牙,许玲玲笑出声,“咋又生气了?在知青包那边,也没见你这么小气啊,果然仗着有阿尔斯郎撑腰。”
阿古拉冲她翻了个白眼,挪了挪后腿护住肚子,将脑袋转向了宋若音,不再看许玲玲一眼。
眼不见为净。
她到底哪惹到它?许玲玲没理出个头绪,萨仁骑着大黄马回来,不等许玲玲喊,宋若音就自己醒了,抬起头,脸上有两道粉嫩的睡痕,一双杏仁眼水汽蒙蒙。
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双水眸清亮纯澈,上去帮萨仁将大黄马栓到牛车轱辘旁,阿拉古摇着尾巴跟在她屁、股-后面。
萨仁取下沉重的木匠工具袋,每次迁场搬家前,她总要问老阿爸借来修理牛车,避免路远牛车坏在半道耽误全组行程。
“老师,您先回包里喝茶休息,俺和音音把牛车卸空。”许玲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