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后悔情绪上头时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让他难受,而夸大恶意,渲染残酷,肆意发泄情绪。
搞来搞去,身边人全被自己赶跑了。后来又想,明明是他们自己离开,怪谁也不能怪自己。他们批评别人时,从来不看看自己拥有什么,而别人失去了什么。
心态越来越沧桑,终于有所了悟,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更不要说复仇这种事,又不能让他们赚钱得利,怎么可能乐意帮忙。
她错估了爱情的力量。
这两人虽表现手法不同,终究是男人一体两面。爱只爱她鲜艳明媚且没有野心。爱是规训,他们只是企图要将她变成自己心里想要的模样。
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恶劣更卑鄙。
她想要他们无私奉献,想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爱自己。
在深夜里难免会直面内心最真实不堪的欲念,她也根本做不到不分青红皂白地爱别人,甚至于她现在已经无法去爱人,丧失了爱的能力。
不如回去找檀祁,靠着他的钞能力做股东。可她早把人得罪了,决绝的话也撂下了,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这时不禁后悔,当年在他身边怎么就没想过捞点钱,就知道一门心思读书,抱着特有的学生思维,以为走正道也能让坏人伏法。怪只能怪爸妈把她教得太老实。
她咬着指甲,翻来覆去不得安宁,一整晚没睡好。刚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时闹钟响了。她天生牛马命,一响就迅速开机。
没办法,班还要照上。
刷牙洗脸,擦了粉底掩盖憔悴,走出去一见着阳光,所有在夜晚滋生的自卑自怜自我检讨全没了。
她奚涓又活过来了,挺直脊梁迎接磨难。
转到***第一天,姚成智就让她给陈少峰送份文件。她现在只能做跑腿打杂的活,任何跟自家公司研发相关的业务都不再让她沾手。
陈少峰公司在一栋5a甲级写字楼里。这栋楼她略有耳闻,藏着许多皮包公司和骗子企业,专门打推销电话,骗人买保险,或骗人买基金。
陈少峰的公司占据小半层,一家初创投资公司,专帮客户做股票、债券之类的投资。之前修泉还查到陈少峰名下有家***公司,不知道在哪里。
她被前台带到办公室,陈少峰坐在办公桌后,客客气气地请她坐。
公司不大,办公室倒是气派,透着中年人的审美。中式装修,办公家具统一都是紫檀木,书柜摆着几件不知真假的古董,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法是《***·雪》,画是山水国画。
陈少峰看她盯着画,得意笑笑:“小奚,很识货啊,这副是张大千的秋壑鸣泉图。我从一收藏家手里买来的,不贵,两百多万。”
奚涓皮笑肉不笑,真是文盲附庸风雅,两百万买张大千真迹,梦里都没这好事。
陈少峰又说:“不过,我最得意的还是这副书法,花了五十多万才请到一著名书法家亲笔。主要太喜欢这首诗,豪放磅礴,道尽鄙人之意。”
也许他每天站在落地窗前,品着昂贵的特级六安瓜片,望着脚下形同蝼蚁的打工人,细细回味丰功伟绩。
毕竟一路靠着伤天害理拼出如今这副身家,不由地要抒发胸怀,忍不住念:俱往矣,数***人物,还看今朝。
他就觉得自己是天选的***人物,那些读了十多年书的博士硕士,只需要一月五六千,就给他这个小学文化的人做牛做马。
奚涓心里腹诽一把,从头到尾地看不起陈少峰。面上仍旧笑脸相迎,将文件递给他。
陈少峰接过文件,两眼上下一翻,笑着问:“怎么是你亲自送来?”
“哦,我转***了,正好有空。”
他靠到椅背上,说:“屈才了啊,要不来我这儿,我正好缺助理,”
“陈总,别开我玩笑。”
陈少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接着五根指头从左肩爬到右肩,她能感受到轻微的摩挲,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好整以暇地说:“没开玩笑,来我公司,不会亏待你。”
奚涓拿不准他的意思,他肯定知道她跟檀祁分手了,甚至就如修泉所说,他们知道了她的意图。
可陈少峰仿佛是在勾搭她。
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决定将计就计。也许假装自己迟钝并一无所知,才能更容易让对手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