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说,却?并不怎么像一个道歉的模样。
姜长宁也没有接话,只冷眼?望着她。
她就继续道:“当初殿下?头一回中毒,便是奴婢下?的,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差一点点便成了。只可惜,殿下?的命实在太硬,分明怎么想都是必死的剧毒,您却?硬生?生?挺过来了。”
“无法,第二次又是失败,奴婢下?在汤里的孔雀胆,让江公子?觉察了出来,您下?令在王府上?下?搜查。好在有那名侍人犯了错,从江公子?的房里被赶了出来,逐到外?院当差,奴婢只得顺势将事?情推到他的头上?,伪造了一封书信遗言,将他推进井里,又将剩下?的毒药藏到他的住处。”
“奴婢知道您没全?信,但?事?出仓促,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好在,您并不曾怀疑到奴婢的头上?。”
“再往后,便是在晋阳侯府那一回了。萧太师那头下?了决心,派了顶尖的高手前来,怎能?料到,江公子?的功夫那样好,即便一身的新伤旧伤,到底是护着殿下?,将一连射出的三箭,都齐齐躲过了。奴婢只得又保那刺客,仓促连夜逃脱。”
“如今想来,或是奴婢忘恩背主,为天理难容,又或是殿下?当真非同凡俗,这一路过来,桩桩件件,化险为夷,确是如有神助。”
她唏嘘似的,仰头望了望天。
天上?星河璀璨,比姜长宁本人来自的那个年代,要耀眼?得多?,哪怕北面?正在交战,火把的光将半边天穹照亮,也依然盖不过星辉。
“这些时日以来,殿下?始终未觉,一如既往地信赖奴婢,奴婢心里,也不好受。总算是到了今日,能?够作一个了断。”
她道:“殿下?方才,借着将玉佩赠予奴婢的工夫,递过来字条,让奴婢去北门,与晋阳侯的兵马作接应。只可惜,奴婢恕难从命了。”
北苑的交战仍在继续,声震天宇,想来是形势焦灼。
皇城的地形原不复杂,南有正殿,东有东宫,西有掖庭,唯有北面?连着上?林苑,出了北门,便是一片空阔,且少人烟,自前朝起,便是兴师谋反的必争之地。
季听儒会率领兵马从此?处攻入,很不稀奇。只可惜,过程并不遂人意。
薛晏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听越冬剖白了这样长一通,而姜长宁只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脸色晦暗,只道她是突然面?对真相,心如死灰一般,越发得意不已。
“齐王殿下?就别再多?想了,”她轻蔑笑道,“若是晋阳侯手上?的二十万大军,能?够尽数调来,那是她的能?耐大,没说的。只可惜啊,她着急忙慌的,一缺时间?,二无粮草,如今能?打先头来的,不过两千轻骑。”
“哦,您还不知道吧,除了羽林卫上?下?,都赏我?这个老上?司的面?子?,太师还额外?调了京城两个营的守兵过来,在北苑镇着。瞧眼?前这副模样,你们大约是没什么胜算。”
她道:“堂堂齐王,一朝勾结晋阳侯谋反失败,那可是杀头的罪名。您放心,到了那一天,末将保管去送送您。”
姜长宁仍不作声,任由她奚落。
一旁的越冬便躬身行了个礼:“殿下?,奴婢收受萧太师的好处,帮着对您下?手,良心确有不安之处。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望殿下?莫怪。”
她这才终于动了动眉头,声音沉沉的:“本王不曾薄待过你。”
“奴婢知道。”
“你若开口同本王直言,本王便是多支给你一些银子?,让你母亲还了赌债,又何妨。走?到这一步,值得吗?”
“奴婢良心不安时,也时常这样问自己。”
越冬垂下?眼?,自嘲一般笑了笑。
“只可惜,开弓哪有回头箭,奴婢既已有负殿下?,若半途而废,萧太师也定不会留我?活口。事?情已然是这样,一步错,步步皆错。”
“殿下?一直很信任奴婢,哪怕疑心细作是明公子?,都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是奴婢对不起您……”
“本王一直都知道。”
“……什么?”
在对方陡然转为惊愕的目光里,姜长宁沉默片刻,声音淡淡的:“本王从很早以前,就猜到了是你。”
“不可能?。”
“你还记得吗,本王每每去春风楼谈事?,你都会被楼中小倌一拥而上?,推搡着去喝花酒。明面?上?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婢女,想要伺候周到,又爱戏弄你,但?实际你细想想,本王与主事?烟罗说话,何时让你听见过半句?”
“你再度下?毒,嫁祸给那倒霉侍人的那一次,本王全?权交由你追查,王府上?下?,最有能?力动手脚的就是你了。你看出本王没信你的谎话,要请罪再搜,本王说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并非心里没数,只是不想看你慌不择路,再戕害他人而已。”
“还有,在晋阳侯府的那一夜,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了,甚至连烟罗都被你蒙骗了过去,拿着拾到的一块手帕,提醒本王,溪明就是细作。”
她忽而弯起唇角,笑意带着疲惫。
“其实也是你刻意栽赃的,对吗?”
“您怎么就认定是我?。”
“那块手帕,的确是溪明的没错,但?是他见江寒衣在雨里浑身浇透,样样都缺,遂好心与其他衣物等一起备了,叫人送过来的。是你故意从中抽出它,抛在刺客逃跑的路途上?,想要引人怀疑他,而替自己撇清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