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麻烦你?”在蒋越第n次在微信上提出要一起排练后,宋明晓发了这样一句话。
他知道蒋越选的课本来就多,还有双学位和课外活动要忙。而且宋明晓也知道——如果只是蒋越一个人练,他的口语能力是完全不用写逐字稿的,其实根本不会花这么长时间。
‘王者归来’很快发送了回复:
“别客气。今晚8点,依旧是寝室楼的自习区,有没有时间?”
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又像之前之前赶期中作业那样,一起度过了许多个星星明亮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里有冰凉的可乐,有甜味和咸味的零食,有在两个寝室之间相互串门的熟稔,有来自蒋越室友和宋明晓室友的关怀和调侃。
比如周吴正咬着牙酸酸道:“蒋越大佬的二外是不是也是日语啊,突然觉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没用呜呜,我一个日专学生学得竟然没有英专学生日语好……太让人伤心了……”
打游戏的魏远浩从不漏过任何一句精准吐槽:“且不说蒋越的二外是法语,日语是他的三外,宋明晓现在的全部时间几乎都被那位占据了不是?”
正在一手抓精读、一手抓写作、一手抓日语考试、一手抓当代社会的期末论文、一手抓文学导论的个人pre——忙如八爪鱼的宋明晓回头:“刚才你们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王崇瑄从书山题海中抬起头,决定以实践行动终结这个话题:“明晓,你要出门吗?去哪里?”
“哦,我去找蒋越做最后一次排练。明天课上就要正式讲啦!”
魏远浩做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周吴正深受打击、继续抱紧他的日语专业书备战期末了。
正式演讲前一天,两人练习到半夜十一点。宋明晓焦虑地有点睡不着觉,最后还是吃了辅助睡眠的药物,在蒋越的晚安语音中入睡了。
正式演讲的那天早上,宋明晓陪蒋越去操场晨跑了一次。清晨的树枝上站满了早起的鸟儿,蒋越非常不刻意地提了一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然后又非常不刻意地安慰宋明晓,他这些天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宋明晓依然无法压抑心中的紧张,还是下意识地礼貌说谢谢。
文学导论课之前,正好是当代社会课。这门课讲到学期末,正好讲到个人与社会发展的章节,宋明晓感兴趣,但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电脑上显示是文学导论的讲稿,出汗的手滑动鼠标,来来回回,一个人默记着。
下课,从一个教室换到另一个教室,这十分钟可能是宋明晓走过最漫长的路。
这个时候再说安慰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在进入文学导论教室前,蒋越对宋明晓说:“加油,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记住这只是一次presentation而已。”
只是一次pre而已……是意味着就算搞砸,也没有关系的意思吗?
做pre的顺序的顺序是靠抽签来定的。蒋越抽到靠前,宋明晓抽到靠后。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在文学导论课上没有坐到一起。
还是那个阶梯教室。经过秋天,窗外的杨树叶已经全部落下,空气中平添一份肃穆氛围。
翟教授坐在第一排,等学生按顺序上讲台脱稿演讲。这位老学究难得穿了一身三件套西装,更加严肃正式。
宋明晓坐在教室后面,脑海中却一句讲稿也回忆不起来。他能想到的全是这学期与蒋越从敌对到陌路到相知相识的点点滴滴。
一个学期竟然能改变这么多事情吗?
宋明晓问自己:
我真的能改变自己,说到做到——成为一个勇往无前、能够平等地站在蒋越身边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这周在休假,做了延长甲……后果就是完全打不了字(笑)
记忆与遗忘
蒋越的pre发挥完美。这是当然,完美是蒋越的常态,对他而言,发挥失常反而是奇事一桩。
蒋越选择分析的文本是《呼啸山庄》,这本英文原版书长且难读,不过永远选择更难的那条路去挑战,是这个人的一贯追求。
再一次超水平完成任务了呢。宋明晓由衷地为蒋越感到高兴。
他有点回避和蒋越的眼神接触。也许是因为做完pre的蒋越一身轻松,而他自己任务艰巨,仍然在提心吊胆的原因。
他真的能做到蒋越的水平吗?
时间的流逝呼应着宋明晓的心跳,一起形成强有力的节奏。
“下一位,宋明晓!”
宋明晓从阶梯教室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去,拿起麦克风,无声地清了清嗓子。
一个一个音节从他的舌尖、牙龈、口腔和声带中流淌出来,英语报告,他说的不是他的母语,但此刻却无比流畅,他知道这是重复训练带来的结果。
“我今天想要与大家分享的话题是,《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本书中,对色彩隐喻的分析……”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就像他和蒋越期望的那样。
“首先是,白色,是用来形容女主黛西最多的颜色,在西方文化语境中代表纯洁和高贵……”
……
“然后是黄色,这是财富的象征,同时也隐喻着浮夸和庸俗……”
……
“绿色,活力与希望。盖茨比眺望的那盏绿灯,正是他的情感依靠和精神慰藉……”
……
一句句英文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脱口而出。就在这样完全下意识的讲述中,宋明晓没来由地想起了三天前的一个瞬间,在他准备这场pre中的一个小插曲。
那时他已经为学业忙得焦头烂额,却接到心理咨询中心的电话要求他去到岗做一些学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