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自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绞索也无处不在,粒子碰撞声会自遥远的地方响起。当放下遗骸短暂休息时,时明煦会凑到时岑耳边,在荒诞的景象中轻声呢喃。
“经过我意识体的绞索,似乎会短暂失去切割的作用。”
“这颗心脏很大,时岑,我们已经沿着边缘走了许久,也没能走完。”
末了,他问:“你累不累?”
时岑没有回答他,时明煦就盘腿坐下,让对方落入自己的怀抱间。
他像是要把所有都讲给时岑听,仿佛这样,生和死之间就不再有天堑。时岑瘫倒在他怀中,像一捧轻盈的雪。
很多时候,时明煦都想沉入雪色更深处,他在现实与记忆中游曳,伴侣的遗骸化作雪原,雪中藏匿着独属于他的乐园。
他就这样沉浮于生死,带着时岑,缓缓走遍心脏内每一寸空间。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出口,但有一片内壁组织很薄,自薄膜中望出去,在无数眼珠的翻滚间,能够看见无边无尽的序泡,和不时翻滚而出的眼珠。
看着相互推搡的序泡,时明煦偶尔会聊到彼此之外的其他人和事。
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回应的日子。
“你说,亚瑟现在怎么样了?但愿祂已经成功完成维度跃迁。”
“还有沃瓦道斯和安德烈,希望安德烈能够早日醒来。”
血管,绞索,心脏,粒子。幽闭的空间,无尽的沉默,话被讲给骸骨听,更多时候,时明煦必须确认自己是否还存在。
他会不会,就在这里结束掉一切?
时明煦不知道,他蜷缩在组织壁间,时岑的指骨被拢在掌心,而时明煦坠入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死者变成他自己,被彻底禁锢于骸骨间,无从发声,无法动弹。但时岑依旧活着——佣兵依旧亲吻他的手腕,口腔的温度叫他不自觉打着小颤,但久远的呢喃变得这样清晰,时岑呼唤他,一遍又一遍。
“小时,小时。”
时明煦睁眼,指腹蹭到骨骼,摸到湿润温热的水液。
梦醒了。
时岑不见了。
尘埃
后来,时明煦又做过很多次梦。
梦里他总变成骸骨,生死颠倒下,时岑一直守着他。
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逢,梦境弥补清醒时的遗憾。但在享受陪伴时,时明煦也会不忍心——时岑总是很低落,像他醒来时那样。
于是,入眠变成一种甜蜜又可怕的存在。时明煦沉浮在郁结里,他的世界变得错乱而重叠,很多时候,他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因为梦中的世界也被困在这颗心脏中,心脏机械地跳动,偶尔会有血管脱落,砸到他脚边,像死掉的蛇。
还会有离开心脏的那一天吗?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