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翻动之中,他没趴稳,手臂不慎滑落,手背狠狠磕在床下的横向钢管上。
“嘶嘶嘶痛——时!你醒了!”唐·科尔文一怔,继而迅速凑到时明煦跟前,连继续揉手的动作都停止了。
见时明煦果真虚弱地掀起小半眼皮,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早知道就不该放你和杜升去瞎逛!时,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吓人?”
唐博士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曲肘撑住脸,十分敷衍地拍了一下呼叫铃,继而大倒苦水:“五天前,你在移动黑市说晕就晕,幸好保罗那儿还存着我的联系方式——你知不知道?我跟医疗中心一块儿去外城接你的时候,你的各项生命体征已经趋近于零!再迟一点真就死得板上钉钉!”
“太可怕了,我们都以为你出现了基因等级退化,”唐博士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幸好你的基因链等级依旧是a——否则灯塔将蒙受最大的损失”
“打扰。”
唐·科尔文吵得时明煦头疼,后者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主治医生麦安珊与助手杜嘉一起,走进病房。
而唐博士伸着懒腰,趁机出病房吃早饭去了。
“小时,你终于醒了。”麦安珊年过四十,短发蜷屈,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继而摘取时明煦右耳的通讯器,链接平板读取身体数据,“真没想到,你才出院两天,就又住进来。”
“但此次休克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是遭受外部撞击所致的脑组织受损,这次这次原因至今仍未明确。”
麦安珊将平板递给杜嘉,示意他转录各项身体数据,自己则继续说下去:“我把各项检查做了个遍,所有数据都显示正常,但你就是陷入休克,濒临死亡。”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对你进行基因链检测。幸好结果仍然显示a级,你的基因链异常强悍。时,你是我见过基因链程度最牢固的a级。”
麦安珊勉强笑了下:“现在人也已经醒了——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时明煦仔细感受了一会儿:“除了无力和头晕外,没什么别的异样。”
“那就好好休息几天,”麦安珊点头,转身朝外走去,“杜嘉,你留在这里,再对病人进行一轮身体数据记录。”
杜嘉这才一改在麦安珊面前的拘谨沉默,凑到病床跟前,苦着张脸:“时博士,我说什么来着?外城最近不太平,劝您别去——您倒好,转头就去了。”
他在平板上戳弄着:“算了,不过您和您的那几个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五天前他们刚送您上急救车,七十三区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时明煦几乎立刻想起那个突然死亡、骨骼粉尘化的雇佣兵,一种不详的预感涌现。
他喉咙缺水,声音沙哑得明显:“杜嘉,你仔细说一说。”
“七十三区那个什么展览会附近,异变蕨类入侵,死了几个人。”杜嘉的动作凝固一瞬,继而疑惑道,“听同事说,那些蕨类植物是从城防所巡逻车的后备箱里长出来的?”
“太奇怪了,那些巡逻车最主要的作用是处理尸体啊,植物种子只可能被风带入乐园,落在墙根或者水洼,怎么可能跑到全封闭的巡逻车车厢里去,还从尸体血肉上生长出来。”
“种子又不可能黏在佣兵身上,通过城门口的生物密度检测仪,”杜嘉嘟嘟囔囔,“据说那些异变植物把整个车厢都撑得裂开,进而疯狂袭击路人,幸好巡逻车上还有汽油火|枪,否则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博士?博士?”
时明煦几乎立刻夺回自己的通讯器,紧急链接,联系了兰斯上校。
通讯器接通后,兰斯的声音显得疲惫,但仍旧强行打起精神:“博士,有什么事?”
“近期b-150号城市遗迹回来的佣兵团有问题,”时明煦长话短说,“那里的异变植物似乎可以屏蔽生物密度检测仪,或许还会对人类基因链断裂产生某种定向影响。上校,请格外注意,并为灯塔带回相应植物样本。”
这通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时明煦感到了久违的、言语上的重叠共颤。
像是潭中投掷一块碎石,溅落的水珠打湿了他的思绪。
时明煦因此怔愣一瞬,近日以来的各种古怪都浮上心头。
无论是声音视野上的重叠,还是身体作动间莫名的失控感,以及原因不明的、突如其来的各种疼痛,都显得陌生又诡谲。
更奇怪的是,时明煦并未因此感到不安——哪怕莫名疼痛将他逼至死亡边缘,他也没有特别鲜明的排斥或恐惧感。
莫非
时明煦将病服下拉,拇指指腹摩挲上左腕内侧那颗红色小痣的瞬间,顿时神色古怪。
指腹与手腕相贴处的皮肤温热,摩挲中触碰感并不明显,却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异样的感官重叠。
就像是,有另一只手指指腹,也正触摸着他的小痣。
那只手的体温,似乎要比自己的略高一点。
打住。
疯了吧,在想些什么。
时明煦眉心一跳,在杜嘉莫名的探究目光中,缓慢收拢袖口,藏好了自己的不适。
他已经决定,在恢复正常工作后,再对自己进行一期实验。
希望这次,不会像十年前那样,在手腕内侧留下一颗小小的、鲜红如血珠的纪念品。
但时岑无法拥有进行二次实验的条件。
他从奇妙的触感重叠感中回神,险些被自己方才荒诞的想法逗乐——怎么会产生有第二人触碰的想法,那人能藏在哪里,自己的身体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