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想着,跑堂的开始发功了,“公子,您看这西湖龙井是我们这几日新进的,这新茶三日前才刚刚下来,楼里就快马加鞭想方设法弄来了,金贵着呢,就等着贵人您来品鉴!”
苏橙循着跑堂的引导看到了价格,伸出的手指又缩了回来,刚巧落在蒙顶甘露上,比西湖龙井便宜了足足三两。
此时此刻,苏橙突然觉得浪荡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比如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当大冤种,即便这茶水的价格理应很贵,没有想要狠狠宰她的嫌疑。
跑堂的以为她在犹豫,卖力推销,“公子啊,您就听我的,来上一壶龙井,配上几块招牌点心,就是陆羽喝了都说妙呢!”
苏橙把单子翻到最后一页,视线落在最后那一行最便宜的茶水上,“啪”的合上单子,捋捋衣袖淡定道:“这几日山珍海味吃多了,有些上火,给本公子来一壶菊花茶降降火。”
跑堂的瞬间愣在原地,但很快就调节过来,露出堆笑的脸,维持住了专业素养。
苏橙毕竟是常客,喝惯了琼浆玉露,偶尔来壶普通平凡的菊花茶也无伤大雅,反正还有琼泽郎君,等郎君来了,苏橙势必会欢心大悦,届时赏银肯定不会少。
跑堂的欢欢喜喜的应了,离开时还贴心的喊人把包厢的屏风换成新进的雨露梅花琉璃屏。
苏橙所在的位置不可谓不妙,视野极佳,正对楼下歌舞演绎的偌大地界,最外面却又用浅色的珠帘烟纱笼着,平白增添了不少舒适闲逸的氛围感。
坐在里面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却无法窥视里面的人。
跑堂的一走,苏橙立刻塌了腰喘口气,确定她来的是仙满楼而不是什么宰人黑店吗?
而且看这里面人的热络劲儿,似乎自己这身份以前还经常来,天哪,这得用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想起今日奏折上诸臣说的兴办蒙学、开女学,修建能供天下读书人借阅的书楼,她就觉得今日不该来,这么多钱要是花在正道上该有多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来都来了,菊花茶都点了,钱也花了,等喝完再走吧,不能浪费,她作为一国丞相,当为勤俭节约的表率。
仙满楼做明堂生意,买卖的东西除了茶酒点心,最多的就是才艺了。
琼泽郎君是仙满楼的活招牌,一手古琴拂的精妙绝伦,谱曲填词更是手到擒来,其人相貌不俗又有风雅之姿,是以在这仙满楼中混的风生水起。
若说季梓书的文章能引得天下读书人争相传抄,那琼泽郎君的曲谱就能让天下女子为之情动。
能请他亲自露面的人少之又少,苏橙算一个,因为她此前是无脑挥霍的金主人设,当年为了见琼泽一面,曾豪掷数万金,一时之间轰动全都城,差点没把苏铭给气死。
可惜这些光辉岁月,现在的苏橙并不知情,她吃着桌上的免费点心,就着滚烫的菊花茶喝了两盏,楼下歌舞升平,女舞者腰肢轻摆,广袖飘飘,隔着一条“银河”与男舞者爱的死去活来,一场爱恨情仇在她们共同的演绎中攀升到高潮。
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曲目都是由人精心排演过的,可苏橙毕竟来自现代,她又是个爱凑热闹的,舞蹈表演乐器演奏看过不少,楼下的表演好是好,却无法真正触动她的心弦。
等银钱差不多吃回本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滓,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竹叶清香随着穿堂风闯了进来。
银铃摇动带来声声脆响,偌大的仙满楼在这一瞬间竟同时安静下来,像是在等待某位大人物的到来。
片刻后,苏橙看清了来者。
琼泽一身轻便素衣,除了腰间悬挂的玉箫,并无多余装饰,墨发半披在肩后,只用一根两指粗的玉色发带束着。
琼泽比苏橙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美男子都要再盛上两分,他不穿华裳尚且容颜侬丽夺目,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定会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像个宝物,反倒会令人忽视他自身的才华。
只一眼,苏橙便知道何为天降谪仙,无他,只因琼泽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飘渺。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明明是朝你而来,却感觉离他更遥远了。
琼泽神色淡淡,在苏橙面前站定,伸手挥袖间气质超然,朝她微微一礼:“琼泽见过公子。”
音色清润温柔,带着淡淡的冷,瞬间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很让人受用。
对于苏橙这种挥霍无度的纨绔,琼泽压根就看不上,若非她此前给的太多和东家明确要求他接待苏橙,他连个眼神都不情愿给。
刚刚那个跑堂的也在,就在门口守着,正乐呵呵看着苏橙和琼泽,等待着赏赐的时机。
苏橙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做什么?隐藏服务?
在这儿给她开盲盒增加消费呢?
苏橙眼尖,瞥见门外那跑堂,立刻招手让他进来。
跑堂的以为她满意了要封赏,乐颠颠的跑了进去。
谁知苏橙把他拽到角落里急切密语,“这个公子出场费多少?”
“啊?”跑堂的登时没反应过来,扭过头看了琼泽一眼。
苏橙又把他拽回来,严肃道:“我不管他出场费多少,今天我没点他,我也没让他表演才艺。”她虽然好色但是她没钱啊,自己兜里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呢还包上人了,真是当了几天宰相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你赶紧把他带走,我今天没钱!”见跑堂的不作为,苏橙直接开始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