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艘围援而来的船舰船头,依稀可见一面颜色相同的旗帜飞动。
此刻,局势急变,周老兄所说的所谓“虎狼相斗”,一头虎与群狼相斗,变成了双虎协同,与群狼相斗,甚至,或许可谓是双虎与以头狼为首的群狗相斗,人鱼之争,恐成定局。
只可惜周老兄先走一步,死得太早,是耍不上这阵威风了。
恶斗
那领率群狗的“头狼”也立即认清局势,海表上竟然一时偃旗息鼓,再没有闪动的火光了,蔽月的乌云下,重回漆黑的夜色,在轰隆隆的船舶行进声中,只能听见海下的人鱼群“砰砰砰”撞击着小船们的一声声巨响,偶有落水声,随即响起非人的惨嚎。
转眼之间,“双虎”作出包夹之势,似乎要把“头狼”及“群狗”包围其中。
局势如此,“头狼”果断提速,把“群狗”甩在身后,“双虎”不开炮,却听见一阵阵枪声,陈竟回头去看,才看见原来是那众海员先把仍然载有活体人鱼的小船上的虾夷人打死了,再把那小船拖过来,把活体人鱼掳去。
“群狗”葬身虎口,“头狼”无暇顾及。
不论是在地上,还是在这海里,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只可惜以“捉龙号”的火炮配备与“捉龙号”上吃喝嫖赌的数百号人物,也只有做个小虾米,生存之道,更是唯跑而已。
拖它“虎狼斗”的福,又借风势,陈竟眼见着“捉龙号”明明已经渐渐离得远了,再不用多久,就能逃出生天,可忽然之间,那“头狼”便转了方向,竟然向“捉龙号”驶来。
而后便听见数声炮响,火光闪过,炮弹陨石似的直直坠在了“捉龙号”上。
那炮弹有两发打中“捉龙号”,一发径直炸断了“捉龙号”的桅杆,另一发打在“捉龙号”的舷侧,整艘船舶剧烈摇晃,冒出烈火焚烧似的黑烟出来。陈竟猛然抬头,正看见刚才出来待命的几个刘家村船员被炸得血肉飞溅,连同高耸的桅杆一同坠落到海水里去。
随着数声震响,“捉龙号”的老旧火炮也展开了反击。可“捉龙号”配备火炮之落后、疲弱,一是打不远,二是打不中,即使击中,落后于时代的产物又能达成多大的威力?
这“头狼”甩了群狗,本来或是要拿“捉龙号”当火炮的掩体,更或是也许不过是随心一击,由西向东的风势,又并非单单是“捉龙号”的风势,这“头狼”本也是打东边驶来的,如今不过是向归港方向。
而那“双虎”,一时被“群狗”的丰富猎获给绊住了脚,一条条被勒绑住的活体人鱼被搬上大船,照周老兄的说法,别说今年贺大寿,贺十年大寿都足够了。
那诸位先生与两艘船舰的高级海员们谈笑了一番,最终由一头“单虎”继续追击,不急不慢地向已经逃之夭夭的“头狼”的方向驶去。
可惜黑烟冲天的“捉龙号”,这一艘没有交战之力的老船,也许上面载满了金银财宝,如果能够取出,也是一笔丰厚财获,可如今这个势头,船上的银两与黄金可能只能沉入海底了。
而在半个钟头前,因为船身巨震,陈竟一个踉跄,同时,一片碎裂的弹片几乎贴着他下颌缘疾射而过,擦出近半厘米深的血口,疼痛之外,陈竟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跌到地上,随着摇晃的“捉龙号”滚了出去。
陈竟一摸,一手鲜血,另外脖颈空空——莱妮给他的那个木瓶子没有了!
陈竟心神俱震,可来不及反应,便觉得眼前晃动了一下,忽然一黑——如今固然是在夜里,可“捉龙号”上起了火,照得火光血红,他怎么会突然看不见了?
而且忽然动弹不得,双手负在背后,双脚并在一起,便好像是用什么譬如胶布的东西给绑缚住了。他挣扎几下,忽然听见身旁有人压低声音道:“小陈,不要乱动……我们不要发出声音。”
这声音许久未听,可是熟悉之极。这不是张向阳吗?!
“捉龙号”马上就要沉了,他竟然到“伊万·帕帕宁号”上来了?!而且,“伊万·帕帕宁号”上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被绑架了吗?
不等他想得明白,又听耳边哭爹喊娘的道:“连长,连长!完了,这下全完了!南无观世音菩萨在上,俺不想死……俺不想去海里喂鱼啊!”
这又不是王胜仗吗?!
陈竟动是动不得,但只觉得左耳朵是王胜仗,右耳朵是张向阳。跑到过去也便算了,怎么竟然还能同时两头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他掉了莱妮给他的“护身宝”?
陈竟心下惊疑不定,用力地向左边扭头,忽然,四肢一下子就自由了,眼前也亮堂了,哪怕这亮堂是因为即将烈火焚身的火光。他看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王胜仗,拎住他严厉道:“哭什么哭?淹死总比烧死强!刘船长呢?他在不在?”
正在王胜仗向他哭告之时,右耳朵中又听见张向阳惊吓得不轻道:“小陈,你、你这是在和谁说话?什么刘船长?”又另有一道女声道:“小点声,小点声!”
陈竟又用力向右扭头,等眼前变黑了,才压低声音道:“没什么,我刚才睡着了,说……说梦话呢。”
他话才说完,王胜仗便鬼叫道:“完啦!连长您老人家也吓糊涂啦?!”
陈竟皮笑肉不笑地一巴掌拍在王胜仗的后脑勺上。他匆匆地去找刘船长与众水手,查看“捉龙号”的具体情况,在这番火光中,那醉死的醉鬼、打牌的赌鬼终于惊醒,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一丛丛地冲出到甲板上来,陈竟立即鸣枪警示,但乌合之众焉有纲纪?徒劳而已,除却部分软弱些的,只见众人下饺子似的,一个赶一个忙不迭地跳到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