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是……真实的吗?如果是真的,人鱼有什么习性?是一个同人类相似的哺乳类物种,还是具有神秘色彩的神话物种?
司机是日本人,只会一点蹩脚的英语,陈竟飞快地瞟了眼,压低声音同克拉肯用中文说:“克拉肯,你见过人鱼吗?”
“见过。”
哪怕陈竟早有准备,毕竟这样一项耗费甚巨的捕捉项目,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可这么一听,仍然震惊。他拉开距离,惊疑地端详着克拉肯,“你真见过?能仔细说说吗?”
陈竟是无神论者,而且是不可动摇的无神论者,然而“人鱼”带有的神秘色彩实在太重,至此他仍认为也许是臆病,而且就目前来看,甚至也许是群发性臆病,类似于上世纪的气功热……尽管科技水平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也许每个世纪自有每个世纪的“臆病”。
克拉肯说:“我想不光是我见过。你爷爷、你父亲都见过,他们也和你一样,都做过一样的事。”
陈竟一惊,险些从车厢中跳起。他爷不必说了,留了套日记本子,记得明明白白,可他爸……他爸也一样出海找过人鱼吗??
但他爸早已死了,更没给他留下什么,实在已无从考证。
陈竟说:“我爸……我爸也出海捕过人鱼??”
克拉肯傍在车窗边,约是回忆,目色微散,“一九八-九年。”
陈竟没想到居然还有具体年份。他登时联想到什么,“克拉肯,你见过我爸?”
陈竟心道真他妈不争气,可实在是实打实的紧张,一来是重想起长生人的传说,二来是怕克拉肯不肯坦白直说。克拉肯要不肯说,他一点办法没有,他花花肠子太少,套话套不出来,严逼更逼不出。
克拉肯却同他全然相反,阖目养神,俩字就叫陈竟一激灵,“见过。”不等细问,克拉肯已道:“一九八-九年,我也在那艘船上。”
剎那间,陈竟险些一锤定音,认为克拉肯必定是“长生人”,不过再一细想,才迟迟地想起克拉肯护照上的岁数。不过才三十来年,即使克拉肯是普通人,一九八-九年也快成年了,也不是不能出海。证据不足。
陈竟强捺下失控的心率,压低声音,“也是去捕捉人鱼的吗?结果怎么样?”
克拉肯睁开眼,温和地一笑,“发生了一点意外,不过……船上的人都见到了人鱼。”克拉肯露出一种和缓的、学者的,带有淡淡成就感的神色,这副神态陈竟在学校没少见过,可唯独克拉肯,叫他一看,登时毛骨悚然,暂闭紧了嘴。
“不过可惜年代原因,科考船上的设备并不完备,也没有捕捉到活体人鱼。”克拉肯说,“还好如今科技发展,各方面设备已发展许多,也许这次有望捕捉到活体人鱼,记录基因,做相关实验。”
陈竟打了个寒战。
“你见过我爸,那……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陈竟略一迟疑,“我没见过他,他走得早,也没留下什么记录的文件。如果他也出海捕捉过人鱼,怎么不和我爷一样,留一本日记?”
“也许你父亲认为你爷爷留下来的日记记录,对你来说就已足够了,并不需要他再画蛇添足。至于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我只能给出我的意见,我认为你父亲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所以这段出海经历……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克拉肯用一种淡淡的口吻这样说,英俊到显得邪性的面孔上也是一副平和的神色,叫陈竟联想到白鸟大桥下的海潮,在暴风雨中似是暗潮涌动,可以他的目力,并不能看穿。唯独提及“插曲”二字,陈竟从克拉肯的神色中,琢磨出一点回忆的意味。
陈竟有点心烦意乱,用克拉肯应该不太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他妈的,见到人鱼这种传奇事件,怎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可反正他爸死了,不论怎么说,他爸也不会活过来否认。
“一九八-九年……克拉肯,那会你还很年轻吧?”
克拉肯“嗯”了一声。
陈竟心思起落,用余光扫过克拉肯,见克拉肯手指轻挲着一个白锡烟盒,当是老物件了,已有累累磨痕。约是克拉肯要抽烟,可如今在车里,外面在下雨,开不了窗,一时也做不得什么。
“你对人鱼的了解,肯定比我要多得多,那你……听说过人鱼的长生传说吗?”这是明知故问,他爷的日记本子就语焉不详地提过,陈竟不信克拉肯没有看过。
他紧盯着克拉肯,而克拉肯只微笑了下,“日本是有吃了人鱼肉并因此获得长生的‘八百比丘尼’的传说……但不过是个传说,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过实证。这样的传说从科学性和可靠性来说,还不如未经证实的假说。”
陈竟找不出克拉肯作假的痕迹,叹一口气,“不是吧,神秘学也讲科学?”
克拉肯的笑意中多出点无奈的意味,“陈竟,我是学者,不是巫师。”
登船
陈竟也有点儿尴尬,不过好在已快抵达室兰市的港口。在国内出发前,陈竟仍有些微抵触,以为既然从日本出发,那想来肯定是艘日本船,他不爱坐日本船,可今日到港口,远远一眺,只见深色船身上鲜明的白色漆字:“oceanevotion”。
海洋进化号。
陈竟联想起克拉肯说过的达华氏基金会、神秘生物进化学,再看见这一串英文,心里说不出的一阵不安,好似一脚便要踏进深渊。
处理好身份手续,陈竟领到科考船多层分布图和日程表。临登船前,克拉肯请人叫来陈竟,看见陈竟魂不守舍的神色,冰凉的手搭在陈竟肩颈,低声一笑,“陈竟,平常心,放轻松,不要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