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文点头,忽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闷声说道:“我小时候想学音乐,我爸妈不让,后来再也没提起过兴趣。”
“现在一想,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理解不了他们了。”
“我那时认真找他们谈过,提前考虑了各种他们可能担心的事情——甚至包括我能不能坚持下去。我知道,你会说‘被一方完全否定的交流没有意义’,事实确实是这样,我妈跟我去琴行旁听了一节课,然后用没钱没时间拒绝了我。追根究底,是她觉得没有用处吧。”
花涧张口,大概是台词被抢,纵容又无奈地笑了下:“对,交流的最终目的是共识,而交流本身只是手段,不是筹码。”
“所以我放弃了跟他们沟通。”沈亭文说,“他们要我读梧大,但我高考失利,十有八九要服从调剂。我还在考虑还有哪个学校可以选,他们已经风风火火给我联系了复习班。”
“报燕城也是因为这个?”
之前沈亭文被花涧开玩笑时候倒提过一嘴大学在哪,他点头:“逆反心理了,他们爱送不送。再后来怎么说呢,运气还行,大学过得还不错。”
“很自由?”
“差不多吧,”沈亭文眨眼,似乎在回忆,然后认可点头,“虽然他们卡我生活费,但兼职和奖学金加起来勉强够用,偶尔我哥接济一点——至少没人管东管西,我跑那么远不就为了这个。”
花涧垂眼,很淡地笑了下。
他笑意还没落,手机铃声跟着响起来。沈亭文被迫放开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连来电人都没看,果断按下挂断。
花涧望向住院楼:“回去吧。”
沈亭文眼里压了几分不快,最后还是被迫忍下来:“我妈,我先上去了,不然等下他就下来找你麻烦了。”
他说完,往大厅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望着还没动的花涧,说道:“有个事情忘了,前几天有人预定的今天下午来取茶叶,待会我把单子发你。”
花涧眯眼,毫无感情地“哦”了声。
沈亭文被他反应逗笑,在花涧暴起揍人之前,忙不迭跑了。
周六日人多,花涧两边难顾,干脆在书店挂了个“店主暂离”的牌子,反正熟悉一些的顾客知道来茶室找人。送走顾客后,他贴心地给沈亭文拍了张照片,沈亭文回他一张剩下大半的外卖,附带哭唧唧表情:[我已经接受不了外卖了]
花涧:[口太刁容易饿死。]
沈亭文回复飞速:[你居然忍心看我饿死???]
花涧无言以对。
他摆弄着手机,看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不断闪烁,活像爆米花机开了闸,噼里啪啦地:[不行]
[作为始作俑者,你得想办法]
[不然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很好,学会自己的话了。
他沉默片刻,还是在聊天框里输入:[茶室有监控。]
沈亭文:[?]
花涧:[所以我有案发时不在第一现场的证据。]
沈亭文:[……]
沈亭文又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花涧伸手揉着眉心,决定给沈亭文换个话题,不然迟早被折磨得找他要精神损失费。下一秒,沈亭文的电话却应时打了进来。
花涧是能信息沟通绝不电联的那种,迟疑片刻才按下接听,沈亭文心情比昨天好些,叫花涧名字时好歹没那么怏怏无力。
“情况怎么样?”花涧问。
“比起大部分病例,算很好,”沈亭文说,“看看明天能不能转中间护理病房,后面就等醒过来了。”
“那就好。”花涧说,听沈亭文那边安静,估计不在医院,又问道:“你在哪?”
沈亭文本来也捏着手机思考跟花涧讲什么,他在医院两天,说白了是自己亲人,花涧关心几句已经是分外之事。闲聊更没话题,花涧对自己的家庭纠纷和乱七八糟的过去不一定感兴趣,就算要聊沈亭文也想留到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至于花涧,他是不怎么愿意分享自我的人,想让他开口,谈哲学都比各种热门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过花涧开头,沈亭文轻松很多:“换班了,刚到酒店。”
花涧略略回忆了一下时间。
沈亭文是前天晚上走的,到今早没怎么休息,沈亭匀和沈父沈母三个总有一个能换过来,没细究的必要,也轮不到自己问,于是花涧说:“注意休息。”
“等下就睡,”沈亭文说,对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似乎很是心满意足,“你少说了一句。”
“什么?”
以花涧平日里完全碾压沈亭文的思维能力,让他怀疑自己的时候并不多。沈亭文站在落地窗边,眼角略微弯了弯,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回复:“你忘了说晚安。”
花涧:“……”
下午偏斜的阳光透过花窗,在地上画出明确的阴影,光线的边缘则挨到了花架旁边。花涧停顿片刻:“如果你喜欢白日做梦的话。”
沈亭文才不听这套,这么两天他算是掌握了一些拿捏花涧的办法,自顾自地说:“晚安。”说完等了等,又重复一遍,“晚安,花涧。”
花涧险些气笑。
他掂量着手机,被迫放弃将它砸到沈亭文脑袋上的想法,无奈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