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没见过皇上,但见过禁军的牌子,知道是大人物来了,大气不敢吭。在犯人面前的凶狠霸烈都化成了唯唯诺诺,小心领着他们往前走。一路上鬼哭狼嚎,什么声音都有,吵得耳朵没有一刻安宁。
见到有人进来,马上关押的犯人扑了过来,试图要抓住他们诉几句委屈,有的则继续坐在那挠自己身上的跳蚤,有的坐在那吃猪狗不如的饭菜,在这大骂牢房不是人呆的地方,连饭菜都这么难吃。关久了,人人都被关成了精神病。
狱吏时不时敲打铁杠,让人安静,但没人听他的。
走了十多间,终于到了姚悦关的那屋了。
姚悦穿的是黑色夜行衣,牢里光线又暗。拓跋真咪起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黑影的侧躺在茅草堆上,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孙涛还算有点心眼,吩咐把人单独关押,不准牢头动刑;别的囚犯需要戴手铐脚链,他不需要这么多,顶多给在右手上栓根链子。
按理说,才关了十几日,状态不会太差。
“姚将军,姚将军”孙涛喊着,可是里面那人却一直没有转过身,像是没听到,也像是睡着了。
沉重的铁门被踹开的声音够响,甚至还惊动了旁边睡着的人,可是这间牢房的人却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孙涛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连喊边想碰碰人。手刚刚摸到他的身体,就觉得不对劲,手上浓稠惺臭,手下这具身体冰凉寒冷。
心中一沉,赶紧把人翻了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灯咣当一声落地了。
狱吏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大事不妙,冲进来一瞧,当场也傻了眼。
牢房里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浑身都是血,手上腿上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脸上也全是血,血已经凝固了。灰暗的烛火下,根本看不清头上破了几个洞。这些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的,也不知道这血是什么时候干的。
整个人躺在那昏迷不醒,胸口勉强起浮,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快叫太医叫他们赶来这里。”
“钥匙呢,快,快打开链子”
“把他扶起来,上身垫高些,呼吸更畅。”
牢房一片混乱。
狱吏手忙脚乱,终于找到钥匙,把姚悦缚着右手的铁链打开。右手手腕处,已经铁链磨的烂开了数道口子,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
见过世面的狱吏震惊的张大嘴巴,这犯人自打关进来后,就没用过刑啊,怎么这样?
拓跋真当即眼睛就红了,他暴烈的一把揪住身边狱吏的衣服:“你他妈的居然对他用刑了?我说了可以用刑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跪下,说实话。”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狠狠的踹了几脚到狱吏身上,将人踹倒在地,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狱吏痛的蜷缩起来:“不,不,大人我们没用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会这样”
拓跋真扶着牢门,精神恍惚,眼前画面通通成了血红色,就像那个人身上的血,红的渗人。
周间嘈杂的声音离他远去,唯有一个念头反复在脑海里出现:他也要离开我了吗?
身体不听使唤,跟游魂似的飘了过来,坐在旁边,不由自主的抱起了这个人,轻轻的放在怀里。
短短数日不见,姚悦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了。
难言的痛苦漫延起来,拓跋真心痛如狡。
旁边的牢房被吵醒的犯人,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挠痒,懒懒道:“确实不关狱吏的事,这是他自己弄的。”他大概关了很久,头发胡子都很极长,脸上脏污的很,居然没关傻。
“”数道眼神齐刷刷的看向他。
那人摊开手,耸耸肩:“事实啊,大家都看到了。”
“他估计脑袋里有什么病,关来没几天就发作了,疼的满地打滚,还撞墙,还自己抓自己,抓得的满头满身都是血,吓人啊;然后就是拼命咬自己。对了,你们还得看看他有没有把舌头咬掉。看得我都怕。整日整夜发作,不知道发作了多久。昨日才见他消停,躺在那”
那人摇摇头,想到那几日情景心有余悸。痛成这样,这个人居然也没喊出口,真是条汉子。
两名太医匆匆赶到牢房。看到皇上不顾血污,亲自抱着这个血肉模糊,勉强能看清容貌的人,心中大惊。
姚悦被拓跋真小心的放到了狱吏值班的床上。
熟悉怀抱的抽离让这个人难受,他焦燥不安,乱动了起来,几个人按住他都没用,又不敢捆他。他身上伤口再次破裂,缕缕鲜血又流了出来。
直到拓跋真重新坐到他旁边,伸手与他十指交叉后,这才奇迹般的平静下来,整个人无意识的靠向某个眷恋的源头。
房内静悄悄,就留有太医和孙涛,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
拓跋真干脆再次抱起他,让他躺在自己腿上,示意太医给他看病。
他的手落在这个人的头上,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梳理着凌乱脏污的头发,眼里含着自己都没查觉到的温情。
太医们不敢乱看,只管专心治病。
一名王太医把脉扎针,处理内伤;一名李太医负责清洗包扎,处理外伤。
李太医是军医,处理伤口的事情做多了,动作娴熟。他小心把这个伤员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好,再处理脸上伤口。
他避开伤口,先拿清水的抹了一遍;然后换水,又洗了一遍;前前后后共洗了三遍。
洗着洗着,他眼睛腾的睁大:“这人易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