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一向还算康健,这次病得却非常沉重,荣禧堂的檐下支了炉子,小丫鬟守着熬药,满院子都散着药味。
林老太太住的屋子被子褥子都染了药味,林文骞和林四奶奶在病床前伺候,短短几天人就憔悴下去了,眼下都是黑眼圈。
林文骞还特意去杭州府请了一位头名医,名医下船一头白发格外显眼,光是这一头白发就能证明这位大夫的医术,开了药也只道林老太太要静养,最好不让人打搅为好,若是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便能大好,若是不能家里倒要提前预备着。
林文武听到消息,提了几包药材就来探病,“伯母这病好些了吗?若是这大夫不中用,我倒认识几位太医,不若请了过来看看。”
“这位王大夫颇有名望,倒是信得过,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年轻人,恢复得慢。”林文骞一脸忧愁,眉头都展不开,“若是吃了这药没效果,到时候再麻烦七弟。”
林文武对林老太太倒是不怎么关心,问了几声便把话题转到盐引上面,“四哥,上次我给你说的事,你早点做决定奥,我和你最亲才先告诉你,迟了就轮不上了。”
林文骞语气十分诚恳,“七弟,你放心,待母亲好些之后我就去筹银子,你再略等几天。”
林安安和林玉林璟自林老太太病了之后也想着侍疾,三人陪在林老太太床前,俱都是一面忧色,林璟可怜巴巴的喊祖母。
“你们好好念书,祖母这有人照顾,你们有出息比什么都好,祖母的病无事。”
林老太太病了几日,脸色不好,有气无力的应一声,脸上倒是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却更引得人流泪,林安安眼圈一红,滚出泪来。
自她回了林家,林老太太亲自将她养在身边,老小相互陪着,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早就是亲人了,见着林老太太病成这样,哪里能不着急,老年人最难过的就是冬夏两季,宝河镇冬天可是走了不少老人。
林安安很怕祖母也……
她不敢想,握了林老太太的手,“祖母,你要快些好起来……”
他们三个是一日几次的来看,其他族人来得最勤的居然是七叔林文武一家子,林文武感觉比林文骞还要着急一些,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就算自己没过来,也要让林七奶奶过来看看林老太太是否好转,比对自己亲生父母还要有孝心。
众人见了还都很奇怪,两家平时也没见怎么亲近,怎么林文武这么关心林老太太,对林文骞一家也太热心了。
林家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一院子的主子下人都没有一点笑模样,林老太太的病情倒是越来越严重了,大夫也换了好几个,吃了药效果都不明显,过了几日居然传出病重的话来。
林家的管事已经开始准备白事需要的东西了,林文武坐不住了,再次找上林文骞。
林文骞形容憔悴,见着他来请他去坐,还没等他开口,就道,“如今这种情况,母亲重病在床,片刻离不得人,盐引的事情我是不成了,七弟另寻人吧,我实不是发大财的命。”
“四哥,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林文武劝他,“家里有四嫂,我们来回京城一月足以……”
林文骞毫无兴趣,态度也不如之前热切,“七弟,你不用再劝,这事就算了吧。”
“四哥啊,我的好四哥,这可是上百万的银子,几辈子都赚不回来。”
“比起钱财,母亲的身体更重要,若是母亲有个好歹,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林文武苦劝无果,还不死心,还要去看看林老太太,“总要看过才放心,伯娘见了我万一好了呢。”
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林文骞也不能拒绝,只能引了他往荣禧堂区。
荣禧堂里林安安和林玉正守着林老太太,见着林文武进来屈膝行礼,唤一声,“七叔。”
林文武答应一声,上前去看林老太太,凑得近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林玉忙道,“祖母喝了药睡去了。”
林文武还不放心,撩了帐子细看,见林老太太躺在床上,帐子里光线昏暗,人显得毫无生气。
若不是顾忌着身边有人,林文武当真想伸了手去试试林老太太还有没有喘气,就这么躺着耽误多少事情,若不然死了也行,到时候丧事办了,林文骞倒还能和他一起去京城。
林文武盼着林老太太早死,却忘了就算林老太太就是立刻没了,林文骞还要守孝的事情。
屋子里没有开窗,又点着炭盆,林文武身上穿着厚袍子,不一会就额角冒汗,人也看过了,也就不多呆,急匆匆的又走了。
林文骞亲送了他出去,回来见林安安和林玉正在床前守着,满脸欣慰,“祖母知道你们孝顺,肯定高兴,如今无事,你们也先回房歇着吧。”
林安安觉得林文骞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点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林安安和林玉略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出了门,林玉闷闷的道,“这个七叔真讨厌,爹都说了祖母要静养,他还隔三差五的过来,以前也不见他这么热心。”
林安安点了点头,她们是晚辈,尽孝是应该的,而这位隔房的七叔,还是一位名声很坏的七叔对自家这么热心,确实让人生疑,而自己爹却好像没有看出来一样,每次还都很耐心的陪着过来,甚至每次还亲自送他出去,这更透着诡异。
林安安越想越觉得奇怪,留心起来,发现每次七叔家的人来,林老太太的病都会严重些,院子里的药罐也总在熬药,林文骞的脸也更黑,甚至人都更憔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