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落声,鲁哀公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大王破楚、伏越、败齐,威震天下,理应为天下霸主。”
卫灵公也站了起来:“鲁哀公所言甚是,卫国愿拥戴大王为天下霸主。”
郑、陈、秦、曹四国国君,也纷纷起身表态,支持夫差做霸主。
夫差越发高兴,一一为大家敬酒。大家也相互敬酒,直喝到夜阑方散。
按照会盟的程序,诸侯到齐之后第二天,由周天子赐宴,宴请各国国君。但周天子不会亲来,派单平公代他而行,并做司盟司盟:监盟。。
赐宴后留两天时间,让与会各国进行走访。
第五天,与会国君联合回请单平公,以示对周天子的尊崇和敬重。
第六天,也就是农历六月初六日,该推举霸主,也叫盟主,举行隆重的会盟大典了。
可就在推举盟主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虽说多数国家都同意推举夫差,但晋、宋二国坚决反对,齐国亦倾向于晋。一连议了三天,一连吵了三天,单平公宣布休会。
就在休会的第二天中午,夫差正在帐中与伯嚭、王孙骆等人商议如何说服宋、齐二国,王孙雄所遣之使者至,气喘吁吁地说道:“越兵打到姑苏,太子兵败自杀,姑苏城也被团团包围起来,势甚危急,请大王速速回兵相救!”
夫差又惊又气,怒视伯嚭道:“子不是一直说勾践对寡人一肚子忠心吗?如今,却在寡人背上捅了一刀,子说该怎么办?”
伯嚭心中的惊讶和气愤并不逊于夫差,但他不敢有丝毫的表露,故作镇静道:“大王不必生气,老臣问您一句,这使者您认识吗?”
夫差摇头。
伯嚭道:“既然不认识,他说的话,您就敢断定是真的吗?”
夫差移目使者,使者慌忙说道:“大王,小人的话千真万确!”
话没落音,伯嚭拔剑出鞘,猛地刺向使者。使者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夫差惊问曰:“子……子怎么把使者给杀了?”
伯嚭回道:“大王倾全国之兵北上,为的什么?为的就是争霸天下,这不仅是大王的夙愿,也是先王的遗愿。如今,正处在节骨眼上,使者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传将出去,对大王争霸十分不利,既然不利,留他何用!”
夫差想了一想说道:“子说得不错,做天下的霸主,确也是寡人的夙愿。霸主要做,但姑苏城也不能不顾,那是寡人的根呀!”
伯嚭道:“姑苏城当然要顾。”
“怎么顾?”
“遣展如将军带一支轻骑,悄悄地离开营地,连夜赶回姑苏。我们想办法尽快地结束会盟,只要大王当上了霸主,再借给他勾践一个天胆,他也不敢与大王作对了!”
夫差点头称是:“此言正合寡人之意,但要早些结束会盟,除非让晋国仍为霸主,否则,晋国不会答应。”
伯嚭想了一想说道:“他不答应,咱用武力迫使他答应不就得了。”
夫差道:“好。”
是夜,夫差出令两道,第一道,令展如率战车二十辆,星夜回国抗越。第二道,令吴军将士三更造饭,四更出发,衔枚疾驱,去晋军一里,结为方阵,百人为一行,一行建一大旗。百二十行为一军。中军皆白舆、白旗、白甲、白羽之矰矰:一种用丝绳系住用于射飞鸟的短箭。,望之如白茅吐秀,夫差亲自仗钺,秉素旌,中阵而立;左军亦百二十行,皆赤舆、赤旗、丹甲、朱羽之矰,一望若火,伯嚭主之;右军亦百二十行,皆黑舆、黑旗、玄玄:黑色。甲、乌羽之矰,一望如墨,王孙骆主之。带甲之士,共八万六千人。黎明阵定,夫差亲自执桴鸣鼓,军中万鼓皆鸣,钟声铎声,丁宁于,一时齐叩,三军哗吟,响震天地。晋军大骇,乃使大夫董褐至吴军叩问原因。
夫差高声说道:“寡人破越、败楚、挫齐、救鲁,功高天下,理应为天下霸主。汝国不知进退,反要与寡人争长,致使会盟之期一拖再拖。汝国拖得起,寡人拖不起,列国更拖不起,孰为霸主,就在今日。汝国果然有种,请与寡人一战!”
董褐道:“大王所问,外臣不敢自专,容外臣还报寡君之后,再行定夺。”
说毕,三揖而去,还报晋定公。
定公曰:“依爱卿看来,寡人应当何处?”
董褐对曰:“臣观夫差口强而色惨,心中似有大忧,或国中有大变,或越人入其都。若不许他主盟,他必逞其毒于我;然许他主盟,得有一个条件——去掉王号。”
晋定公曰:“好,就依爱卿之见,请爱卿再去吴营一趟。”
董褐二次面见夫差,再拜说道:“寡君不是不想让您主盟,贵国以太伯始封,而号曰吴王。周室亦称王,二王岂能并立?您若除去王号而称公,寡君便第一个站起来拥立您为霸主。”
夫差默想片刻说道:“汝言之有理,寡人从之。”遂收兵回营,与诸侯相见,自称吴公。
翌日吉时,夫差身穿衮袍,头戴高高耸立的盟(霸)主之冠,昂然挺立在盟坛上,西向而立;司盟和同盟者,北向而立,面向方明方明:象征四方之神的木刻神位,设在北面堂上。。一群赤膊的大力士牵来了牛、羊、豭豭:公猪。三牲,当场宰杀。杀牲后,割下牲牛的左耳放在珠盘里,由夫差拿着,名为“执牛耳”,并取牛耳血存在玉敦敦:古代盛黍稷的器具。里。
祭告过天地和方明之后,伯嚭奉玉敦而跪进夫差,夫差以指蘸血,涂于口旁,谓之歃血。晋定公次之,齐、秦、鲁、郑、卫、宋、曹、陈等国之君又次之。
按照惯例,会盟结束后,盟主得宴请天使和各国诸侯。夫差归心似箭,率领他的军队,夤夜而去,留下伯嚭代他宴请天使及各国诸侯,谎称自己有病,不能出席宴会。
夫差当了霸主,本应好好庆贺一番,再玩上几天,风风光光地班师。而今,悄然归国,如做贼一般,将士皆疑之。途中又连得告急之报,方知国家被袭,姑苏被围,太子被杀,连展如也为越军所虏,心胆俱裂。且又远行疲敝,皆无斗志。况且,途中又遭楚军袭击,损兵折将,哪里是越军对手,三战皆北。夫差大惧,召伯嚭责之:“子屡屡向寡人言道,勾践对寡人一肚子忠心,寡人方释之使归,又复其国增其地。今不仅叛寡人,又攻寡人之都,杀寡人之子,屡败寡人之师。子速去越营,为寡人请成。越若不允,子胥‘属镂’之剑犹在,当以赐子!”
这一番话,说得伯嚭汗流浃背,谢罪而去,慌忙赶到越营,匍匐于地,恳之曰:“寡君责外臣屡屡为贵国美言,方有今日之败,命外臣来贵营请成。请大王看外臣薄面,赦吴之罪,其犒军之礼,悉如越之昔日。”
勾践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犒军之礼,悉如越之昔日!寡人堂堂一国之王,被逼到为夫差养马、驾车、尝屎的地步,他夫差愿意为寡人养马、驾车、吃屎吗?他如果愿意,寡人便许子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