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虎回曰:“秦师如此矫健,天下无敌,何况郑乎?郑必败无疑!”
王孙满听了,似笑非笑。
周襄王感到有些奇怪,问曰:“尔童子因何发笑?”
王孙满回曰:“王叔有些高看了秦师。”
周襄王道:“说下去。”
“周礼,过天子之畿,必卷甲束兵而趋。而秦师所过,岂止天子之畿,而是天子之门,尚且免胄,无礼之者,莫过于此也。又超乘而上,其轻甚矣。轻则寡谋,无礼则易乱。此行也,秦必有败之辱,不能害人,只自害耳!”
周襄王将头轻轻点了一点。
百里奚落魄之时,为人牧牛,路遇马贩子弦高。弦高者,郑国人也。经弦高点拨前去洛阳投奔王子颓,几经磨难,方为秦相。而弦高却没他这么幸运,贩了几年马后,改为贩牛,来往于洛阳和列国之间。
此人虽为商贾之流,倒也有些忠君爱国之心。某一日买了数百头牛,往洛阳去卖。行至黎阳津,遇一故人,名叫褒他,从秦国归来。
他乡遇知己,乃人生一大喜事,少不得对坐小酌,边饮边聊。
“百里奚呢,贵体如何?”弦高问。
“贵体倒也安康,只是心情不佳。”
“为什么?”弦高又问。
“秦穆公听信了杞子之言,遣‘三帅’率兵车三百乘袭郑。百里奚、蹇叔苦谏不听。蹇叔一怒之下,告老还乡了。百里奚虽说没有告老,但那朝却是很少上了。”
“秦兵发自何时?”弦高不动声色地问道。
“发自冬十二月丙戌日。”
弦高掐指一算,秦师已发二十九日矣,再有十几日,便可抵达郑都。国人不备,又有杞子等人为秦内应,郑危矣。此事,我若不知倒也罢了,今既知之,必要设法相救。不然,一旦郑亡,我有何面目回故乡也。”他假装肚痛,结算了酒钱,别过褒他,掉头南回,向郑国报信去了。
行了大约半舍之地,忽又想到,牛之行速,较马差得远矣。我与秦军相距,顶多有三天的路程,似这等走法,我还不曾回到郑国,郑已亡矣。
可不可这样,雇一匹良马,让随侍我的小童,自个儿回郑报信,叫国君速做准备;我呢,将牛寄于客栈,再从中选出十二头肥牛,假称犒军,迎头截住秦师。秦疑我有备,改变初衷,岂不是我郑国之福!
对,就这么办。
“三帅”正行之间,忽有前哨来报:“郑使前来犒军。”
孟明视吃了一惊:“吾此次出师,乃是秘密而行,因何为郑人所知?还要前来犒军!”
白乙丙道:“吾出师虽然秘密,但千里行军,为人所知,也不算什么怪事。”
孟明视沉吟良久道:“唤郑使前来问话。”
不到半盏茶工夫,弦高随前哨来到“三帅”面前,双手抱拳道:“郑国下大夫弦高,奉寡君之命,携肥牛十二头,前来犒劳贵军。”
孟明视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只见他身穿锦衣,虽说胡须皆白,却是满面红光;那一双长眉下,两只眼睛虽说不算大,却闪闪发光。
“汝君可知吾师因何而来,犒劳者何?”孟明视乜斜着眼问。
弦高一字一顿地回道:“贵军所来者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行三舍,便是敝国之地。前年,秦晋之师围郑,郑之大夫烛之武与上国之君相盟:‘君如有东方之事,行李往来,取给于郑,犹君之外府也。’既是外府,理应前来犒师。”
孟明视道:“大夫既然奉命前来犒师,可有国书?”
弦高回道:“无。”
孟明视将脸一沉道:“既无国书,犒的什么师?”
弦高道:“元帅出师之日,乃冬十二月丙戌,俟寡君得知消息,已二十五日矣。若是修书,恐失去迎犒之机,遂口授下臣,匍匐请罪。非有他也。”
孟明视移目白乙丙,白乙丙轻轻点了点头。又移目西乞术,西乞术亦是颔首。心中暗自思道:“郑君既然遣使前来犒师,岂能不知吾之来意?既知之,岂能无备?我千里奔波,乃是为了一个‘袭’字。看来,奇袭是无望了,既然奇袭无望,那只有强攻了。然攻之则城固而难克,围之则兵少而无继。岂止兵员之事,粮草也是一个问题,没有粮草,这仗还怎么打?罢罢罢,倒不如撤兵回秦,方是上策。”想到此处,他轻咳一声说道:“不瞒弦大夫,本帅这次出兵,乃是为郑而来。”
弦高故作不知:“郑有何事?”
孟明视道:“列国言三语四,言说,蛮荆对贵国背楚事晋之事耿耿于怀,欲乘郑穆公新立之机,兴兵伐郑。寡君因与烛之武大夫有盟在先,不忍坐视,特遣本帅率兵来助。”
弦高笑曰:“没影的事。楚自城濮以来,尚且自顾不暇,哪有能力来向郑问罪?”
孟明视就坡下驴道:“既无此事,本帅也就放心了。请大夫还报贵君,让他多多保重。”
弦高假意说道:“上国之君,如此惦念敝国,敝国之福也。贵军既然为郑而来,应该随老夫去郑,休兵几日,也好让敝国尽一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