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温温软软的,就算是生气也感觉可爱得像在撒娇。
两个护卫顿时有些窘迫地退了出去。
刚才大少爷在外头闹起来,非要闯进来见妹妹一面,喜婆怕节外生枝就让他们去帮忙拦着了,结果去了才发现大少爷是他身边的小厮扮的,又听说二小姐可能出了事,这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没想到闹了个乌龙。
喜婆也是满脸尴尬,连忙讨好地凑上来,说:“误会,误会,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二小姐快别生气了。”她说着左右看了看,“大少爷呢?”
祝满斜了她一眼:“你想见他?我现在就让人去找。”
喜婆连忙摆手:“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她说着走到“祝曼”身旁,拿起桌上的笔,“这妆还是淡了些,我来给二小姐画吧。”
祝满皱了一下眉,依旧满脸的不愿。
但喜婆也不管他,开始往他眼皮上扫画颜色。
祝大人早就交代了,要她盯好二小姐,别让人跑了,还给了她一包软筋散,让她必要的时候就用,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听说前些天这二小姐哭过闹过也寻死过,这会估摸着是认命了,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她不在乎,也无所谓,反正把人塞上花轿送到王府,祝大人就会给她一大笔钱。
喜婆给他画好妆,便拿过放在一旁的盖头将他罩住了。
祝满就感觉眼前一晃,世界就只剩下一片红。
喜婆扶着他往外走去,穿过他生活了十九年的祝府,将人送上了花轿。
祝满坐在花轿里,听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穿过京城,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有人在为不要钱的席面开心,有人在笑一个傻子也能娶亲。
这热闹直到了昭王府,四旁一下安静许多,满座宾客心照不宣地低声说笑着,谈论这场由头到尾都荒唐的闹剧。
祝满被人扶着跨过火盆,他看不见路,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直到停在大厅中。
他从盖头的缝隙中看出去,能看见身旁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喜服的人,一个不知身高样貌,只活在别人笑话里的人。
如果他没有穿上嫁衣,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会是他妹妹。
一点怒气和恨意顿时在心头冒了个芽,但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忽然伸过来的手掐掉了。
那只手很白,骨骼分明,指节略宽,掌心还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和一块青紫,但并不粗糙,更像调皮的小孩玩闹时不小心碰撞留下的。
祝满愣了愣,就听喜婆小声提醒了一句:“王爷,可不能掀开盖头。”
“不。”回答的是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语速有些慢,带着点正常人没有的痴钝,应该就是他的妹夫——现在是他的丈夫,昭王贺天昀。
喜婆闻言有些苦恼,她可不敢跟王爷乱说话,只得看向站在昭王身旁的人,那人是伺候昭王的太监,见状便小声劝道:“王爷,现在掀开,贵妃娘娘要生气的。”
贺天昀闻言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没再回答,一点也没有传说中打人毁物那种无理取闹的傻劲。
于是婚礼继续,贺天昀在司礼太监尖而细的唱礼中和新娶的王妃一同弯下了腰。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时,贺天昀却在夫妻对拜时忽然定住了,扭头看向别处。
太监见状连忙小声叫了他一声,但贺天昀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宾客的方向。
“王爷……”太监只好上手去拉他,想让他好好拜完堂。
然而贺天昀却甩开他的手,拉着手牵直接就朝宾客的方向跑了过去。
丝滑柔顺的红绸随着他的跑动在屋里飘了起来,像是被风吹起的风筝,只是这风筝还没飞高就劈头盖脸地落到了户部尚书头上。
户部尚书一愣,正要伸手拿掉,盖在头上的绸子却猛地收紧,严严实实将他的脸裹住了,然后便是劈头盖脸浇下来的热汤。
场上顿时有人发出惊呼,侍卫连忙上去拉住昭王,却被昭王随手抓的到手边的杯盘砸了满头包。
这突然的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是经验丰富的喜婆也足足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招呼人去把王爷带回来。
而祝满就那么站着,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看上去像是吓得僵住了。
事实上他听着宾客的呼喊求饶和贺天昀的笑声,笑得嘴角都压不住了。
这破婚礼,搅乱了最好,要是能把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也一起揍一顿就更好了!
他本来还想看看热闹,但手刚碰到盖头,喜婆就一把抓住他,让他别坏了规矩,又说吉时过了,然后扶着他离开那个闹哄哄的现场,去了婚房。
房间里静极了。
祝满能感觉到屋里有其他人在,但他们一句话不说,只是沉默地守着、等着,只有喜婆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跟他说婚礼的规矩,教他今晚要怎么伺候,让这本该是欢欢喜喜的一片红变得压抑又诡异。
祝满觉得想笑。
让他伺候那个傻子,他真的能明白洞房是什么吗?
他本不想理喜婆,但在听见对方语气羡慕地说当了王妃享尽荣华富贵时,还是忍不住嗤了一声:“那不如你来替我?”
喜婆顿时噎住了,半晌才讪笑道:“小的何德何能,王妃可别说笑了。”
“那就闭嘴。”祝满道,“不然我现在就跑。”
喜婆并不怕他,说:“王妃可别说这种傻话了,这王府的守卫可比祝府多多了。”
祝满道:“我没觉得能跑掉,只是想给你找点麻烦。”
喜婆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