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想象自己于接天的莲叶中遨游。
&esp;&esp;谁曾想,那箜篌音竟轻易体悟出了他的意思,追随于他,越见泠泠,如见碧荷万顷,放舟难行。
&esp;&esp;如一心里想着松声,那人便能奏出松涛之韵。
&esp;&esp;如一口中吹着明月,那人便能弹出彩云遮天。
&esp;&esp;渐渐的,如一弹出自己怅惘的心事,诸般犹豫困顿缠绕心间,叫他乱麻缠心,难得逍遥。
&esp;&esp;这等复杂的意图,对方竟也轻易解出了意味,乐音疏朗,奏流水之音,示意他光阴如水,不如及时行乐,去做心中之事,莫要犹疑,耽搁时光。
&esp;&esp;如一的箫声戛然而止,目光定在了封如故灯火摇曳的窗棂边。
&esp;&esp;他总算听辨了出来,那乐音,是自那里传出的。
&esp;&esp;那箜篌之音失了凭依,也乍然消失。
&esp;&esp;如一往那方向迈出了两步,一颗心狂跳不已。
&esp;&esp;是……你吗?
&esp;&esp;是义父吗?
&esp;&esp;如一将洞箫收起,快步奔往客栈。
&esp;&esp;他不敢动用灵力,只一路奔跑回去,不经敲门,便莽撞地推开了封如故的房门。
&esp;&esp;常伯宁正扶着那部凤首箜篌,坐在房间中央。
&esp;&esp;见了他,常伯宁马上道:“如故不在。”
&esp;&esp;如一望一眼房内,心中也空荡了一下,将目光重新对准常伯宁时,竟有几分心不在焉:“义父……琴艺精进不少。”
&esp;&esp;常伯宁:“……?”
&esp;&esp;常伯宁:“……啊。”
&esp;&esp;常伯宁:“咳。闲手玩一玩罢了。”
&esp;&esp;那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再次袭来。
&esp;&esp;二人两相沉默了一阵,各怀心事。
&esp;&esp;如一以为,在万千曲调中,他唯一的知音,只有义父一人而已。
&esp;&esp;但他一路奔上来的瞬间,心中却在想,若那弹琴之人是封如故,就好了。
&esp;&esp;如一想,终究还是义父。
&esp;&esp;他说不清心中此刻的滋味,只好略略一低头,拱手告辞:“义父,搅扰了,早些安寝吧。”
&esp;&esp;待他离去后许久,封如故才打外面回来,面色不佳。
&esp;&esp;常伯宁一看便知道他出师不利:“可找到那吹洞箫的人了?”
&esp;&esp;封如故摇头:“萍水相逢也罢,都是缘分,不必相见。”
&esp;&esp;话虽如此,他那张失望的脸着实叫常伯宁忍俊不禁。
&esp;&esp;常伯宁不通音律,却很能感受到封如故的心情:“还是很不甘心吧?”
&esp;&esp;封如故委屈道:“嗯。”
&esp;&esp;刚才洞箫声一停,封如故心急得很,怕那知音走脱了,还特意叫自己用灵力送他下楼去寻。
&esp;&esp;只是湖畔边再找不到吹洞箫的人了。
&esp;&esp;封如故一点头,轻轻搓捻着手指,指上犹有箜篌弦的凉意。
&esp;&esp;常伯宁想说些别的话来安慰他:“刚刚如一来找你。他似乎听到你弹琴了。”
&esp;&esp;封如故失了那与他和歌的知己,也没了再弹奏下去的兴致:“不弹了不弹了。”
&esp;&esp;他是特意问过海净,知道如一出去散步了,才捧出箜篌来,随便弹上一两个音的。
&esp;&esp;至于在万千靡靡之声中找到那清越的洞箫之声,纯属意外之喜。
&esp;&esp;只是这意外之喜走得太快,他甚至还来不及追。
&esp;&esp;封如故将箜篌收起,伏在小小亭台边,专听那些船上花魁俗艳的曲调,以此解忧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