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道:“这可不是送钱主事,是送他妻子的。”
玉璧不明白,这送礼怎么还送人家夫人了。
既是讨好钱主事,自然要送钱主事喜欢的,她问道:“难道钱主事什么都听钱夫人的么?连官场的事都听她的?”
元若枝笑了笑:“你说对了。钱主事是个中庸之人,他在官场做事,不爱出头,也不爱得罪人,人缘一贯很好。不过与其他中庸之人不同,他还有个人尽皆知的‘特点’——格外‘怕’妻子。据说钱主事在家中是会给妻子端洗脚水的男人。”
玉璧惊讶道:“钱主事这般舍得下脸?”
她艳羡道:“这样的老爷,属实少见啊!”
元若枝笑而不语。
就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太少,所以钱主事怕妻的名声,传得还挺远的。
钱主事的同僚们背地里还常拿这些事笑话他,甚至有些年纪大,资历老的人,拿这件事当众嘲讽他有失男子气概。
可钱主事压根不往心里去,讥讽赞誉,全部笑纳。
前一世元若枝与钱家打交道的时候,正是通过这件事,立刻就记住了钱主事此人。
元若枝说:“他怕不怕妻我不知道,但钱主事是聪明人。你想想看,京城多少高官,他升任主事也未到四品,但四品官员里你知道几个?有的时候,能被人记起来,就不很容易了。”
玉璧有些悟过来了:“所以钱主事这般,是为了被人记住?万一哪天就被贵人提拔了呢?”
元若枝道:“不止如此。有特点就等于有弱点,有弱点才方便讨好。比起旁人,我父亲肯定很喜欢钱主事的‘特点’。若有事求钱主事,又不想被打太极,那便只要讨好他的夫人便是了。只要他夫人点头,万事大吉。”
“钱夫人是个信佛的人,这点相熟的官宦人家也都是知道的。她最喜欢的便是礼佛,和收藏一些有佛性的东西。”
玉璧道:“难怪三老爷给钱夫人准备一串念珠呢。那这份礼物应当算是送的十分妥帖,姑娘怎么又说送得不好呢?”
元若枝说:“外行的人自然瞧不出来,但是钱夫人这种玩念珠的老手,绝对不会喜欢砗磲念珠。”
数珠,也叫念珠。
元永送的乃是用砗磲所制,还施加了沉香的气味,闻着看着都很不错,在一般人看来,算是一件不出错的念珠。
元若枝同玉璧说:“……砗磲用来做念珠,本就有些俗,若光是一串砗磲念珠也就罢了,当个把玩之物或者摆件,倒也不至于让人生厌。但画蛇添足地施以沉香,就好比芍药装牡丹,有些以次充好的意思。”
玉璧听不懂前面俗不俗的说法,但是以次充好的道理她是懂的。
她问元若枝:“姑娘是打算给老爷换一串念珠?”
元若枝道:“非换不可。念珠好坏本是小事。钱主事与钱夫人为人都很谨慎,喜欢见微知着。瞧着只是送错了念珠的小事,但也说明了送礼的人不会办事。若别的人礼送得好,父亲自然要被刷下来的。”
玉璧没想到这层,她默默地将元若枝的话记下了。
元若枝说:“正好我屋里有一串迦南香的念珠,虽放得久了,香味淡了,也不如这串砗磲念珠长,但钱夫人肯定还是更喜欢迦南香的念珠。”
主仆二人走到人语堂门口了,玉勾老早听到两人的声音,已经跑出来迎接了。
玉勾还没打上招呼,突然瞧见甬道上有道影子鬼鬼祟祟的,她指着远处惊问道:“姑娘,玉璧,你们瞧那可是积香馆的丫鬟?”
玉璧扭头,瘦瘦的一道身影,很难辨认,但凭借感觉,她道:“好像是积香馆的香月。”她恼怒道:“香月难不成跟了咱们一路了?小贱蹄子,净干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玉勾皱眉说:“这会儿肯定跑去积香馆报信儿了。你们路上可没说什么私话吧?”
玉璧看了看怀里的匣子,又看了看元若枝。
这礼换还是不换?
她家姑娘本是一片好心,可经霍氏一搅和,谁知道事情要变成什么样子。
元若枝淡淡吩咐道:“罢了,你再送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霍氏虽然讨厌,但不得不说,她是个好母亲。霍氏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她的孩子,叫丫鬟偷偷跟踪她,想必也是为了元若娴某事,既如此,随得她们争去。
元若枝就不打算跟着掺和了。
元若枝让玉璧原封不动把东西送回去了。
而香月的消息却已经禀给了霍氏,她说:“枝姑娘把东西带回人语堂去换了,奴婢亲眼看到玉璧姑娘抱着匣子进了院子。”
霍氏虽然不知道元若枝为什么要换东西,但她知道,元若枝肯定不会害元永业就是了。
她拿几块儿糕点打发了香月,便回屋去挑衣裳去了,钱主事升迁半喜宴,她得穿体面点儿去赴约。
钱主事升迁喜宴那天,元若枝赶着在家里补杨夫人父母的画像,就没去。
霍氏同元若娴一起去的。
母女两个在一众夫人里不可谓不扎眼,明明是钱家办喜宴,元若娴作为侯府夫人,自然抢夺了所有的吹捧与光芒。
霍氏又是个不知收敛的,这是元若娴出嫁后,她参加的第一个喜宴,便像小人乍富一般,有人敢吹,她就敢接。
钱夫人暗暗看着,一脸笑意,饱满光洁的额头都散发出柔和的佛光似的,瞧着十分大度。
元若娴与霍氏喜悦燃到尽头,才察觉出有些喧宾夺主,又把话题转移到钱夫人身上:“……要说福气,钱夫人是最有福气的,她那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旺夫的,可喜钱主事又疼夫人,真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