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娴抬眼,看向僵在一边的陈家豪:“陈家豪,找工作各凭本事,我不欠你的。”
陈家豪面孔紧绷,双手紧了又松。
透过按压的纸巾边缘,她看着陈父陈母,“家豪是你们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如果非说欠,你们生了我,我欠你们,但我不欠他。”
她笑了笑,轻声说:“妈妈。生育之恩我无从选择。如果有得选,我宁可从未出生过。”
陈母嚎啕起来:“女,你是要在妈妈心上割刀啊!”
陈家娴只看着自己的妈妈。她叙述一个事实:“妈妈,你没爱过我。”
陈母哭着说:“妈妈爱你。”
陈家娴问:“像爱弟弟那样爱我吗?”
陈母捂着脸:“妈妈向来一视同仁的呀,妈妈什么时候偏心过?”
陈家娴叙述:“为什么弟弟生下来就是家里的自豪,我却要为此改名字?为什么我每天帮工,他却可以不干活?为什么我舍不得吃饭,他却顿顿吃得好?为什么这个家全是他的,甚至连我赚的钱也要给他?”
陈家娴很少在家里说这么多话。陈母有些发愣。
一片寂静中,陈父终于开口。
他说:“你们责任不同。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以后总要嫁给别人家,我们养你是就给别人家养的,养你到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但家豪的名字在陈家的族谱上,他有传宗接代的责任。”
又是仁至义尽。
陈家娴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可她的眼泪又流下来。
陈家娴说:“爸爸,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难道我十八岁以后就会死掉吗。难道以后我不给你们养老吗。”
陈父喝止她:“我们不需要你养老。你嫁人以后好好伺候公婆,做个好女人,不必再惦记娘家,平时也不用回来。这是老祖宗留的规矩。”
陈家娴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糟粕。”她说。
陈父沉下脸:“不可以忤逆祖宗!我好歹养你到现在,只养出你敢骂祖宗的嘴了?”
眼泪,不过是生理盐水,人体的自然反应罢了。陈家娴告诉自己。
她并没有伤心。
陈家娴开口:“你们哪里养我到十八岁了?你们说家里条件不好,让我去读中专,早点毕业出来帮衬家里。我说我可以打零工,你们就一直忘记给我生活费。爸,咱们家做生意的,都有记账的,我说得对不对?你们也欠我。”
陈父喝道:“但是家里供你考驾照!这不是钱?”
陈家娴苦笑:“明明是陈家豪要学车,驾校拉人头,买一送一,你们想让我照顾陈家豪,才捎上我,不是吗?后来你们找各种借口让我买东西,我也买给你们了,前前后后把陈家豪学车的钱出来了。”
陈家豪震惊地抬起头。他一直以为姐姐天生就吃苦耐劳,所以才边工边读。
陈父铁青着脸,他看着陈家娴额头的伤口:“我们根本没打算让你养老,我们养你就是白白付出,你都不念父母的恩情?”
陈家娴说:“恩情?我在糖水店给你们打白工这么多年,你们养我非但不亏钱,还赚钱!”
陈母开口:“可糖水店是咱们自己家的啊。帮自己家做事,怎么能计较钱呢?妈妈嫁过来以后,也是这么过的,妈妈计较过吗?”
陈家娴说:“妈妈,你敢计较吗?糖水店和你有什么关系?糖水店以后给了弟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母闻言,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妈妈不好,把你教得这么自私。”
陈家豪抓住陈母的手,喊了一声:“妈!”他转过头,看着陈家娴:“姐,你别说了!”
如果是从前,陈家娴一定会服软。可陈家娴已经不再心软了。
陈家娴说:“我自私?妈妈,你公平地说,是不是我每天在糖水店帮工?家务不是我在做吗?弟弟小时候不是我在带吗?从小到大,弟弟帮过你们几次?你还说你不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