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理他。西里斯嫌恶地盯着抹布,哪怕今天已经是三人义务劳动的第二个月,但西里斯仍未产生对脏抹布的抗体。
阿德刺斯忒亚倒不像娇贵公子西里斯那样洁癖,她只是纯粹秉承一种别人不做我不做的精神在一旁发呆。
“喂,”西里斯忽然叫了阿德刺斯忒亚一声,“你们都这么打扫卫生吗?”
这是两个月以来,西里斯第一次主动和阿德刺斯忒亚讲话,她终于回神,看向西里斯——他拇指与食指拈着抹布,面色阴沉,与其说是在擦奖杯,倒不如说是用抹布拖奖杯。
但可喜可贺,公子哥终于产生抗体了。
阿德刺斯忒亚不想回答西里斯。首先,他缺乏基本的礼貌,用“喂”称呼她。其次,她因西里斯的话而不舒服。“你们”可想而知,指的是不会魔法的人,在巫师界里他们管这叫麻瓜,带有一种不自在的,高高在上的不屑,就像西里斯的话——不愿去了解,全凭主观臆断,既然他已经这么认为了,那又何必再找她来取证呢?
无论如何,阿德刺斯忒亚都不想搭理他。
所以,她只是瞥了西里斯一眼,并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弗罗斯特,”西里斯又叫了一声,“我在和你说话。”
“原来你是在和我说话啊。”阿德刺斯忒亚柔柔笑了,恍然大悟,“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是在和‘喂’呢。”
西里斯脸微红,自知理亏,非常小声地道了句“对不起。”
阿德刺斯忒亚略惊讶,她还以为西里斯要和那次一样掏出魔杖呢。
“对,我们就是这么打扫卫生的。”阿德刺斯忒亚脸不红心不跳。
为什么要把事实告诉一个傲慢的人呢?如果他真的想知道,那他会主动去探寻的,而非在这里,用不自觉的,居高临下的语气来向她询问,那他就应该做好得不到事实的准备。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回他手上脏而旧的抹布。他咬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毅然改二指的拈为五指的握,低头在奖杯上擦拭起来。
哇哦,阿德刺斯忒亚在心中感叹,没想到西里斯的抗体还挺强大。
“梅林在上!”詹姆回头,便发现好兄弟居然兢兢业业擦起了奖杯,不由瞪大双眼,配上他鸟窝似,乱糟糟的头发,活像只呆滞的猫头鹰,“嘿兄弟,你认真的吗?”
西里斯并不回话,詹姆只好把目光转向阿德刺斯忒亚,用眼神询问“西里斯受了什么刺激?”
“我也不知道呀。”阿德刺斯忒亚耸肩,用口型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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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阿德刺斯忒亚而言,嫉妒是她最熟悉的情绪。
每天,当她看到猫头鹰带着各种包裹停在其他人身边时,这种情绪几乎把她吞噬。
凭什么?
阿德刺斯忒亚总会想,是她不够好吗?凭什么她不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呢?甚至凭什么她不能拥有家呢?
凭什么?
问题没有答案,所以阿德刺斯忒亚的痛苦永无止境。
“我希望快点到春天。”十二月的某天,莉莉拉着阿德刺斯忒亚在黑湖边读书,普希金在诗里写,“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莉莉很喜欢,反复读了好几遍,每遍的语调情感都不一样,她执着于读出她最满意的那一种状态。在一次完美的朗诵后,莉莉转头看向阿德刺斯忒亚,她的双眼明亮而富有生命力,语气充满期待,“我们可以采黑湖边的花,编一顶花环。”她比划了一下,好像花环已经出现在眼前,“就像我们以前编的那样,我还可以编一顶,给佩妮送去,她最喜欢了。”
“我也想快点到春天。”阿德刺斯忒亚道。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希望和莉莉编花环,而是因为她的穷困。在春天,夏天,秋天,阿德刺斯忒亚只需要在校服内套一两件衣服;而冬天,她需要很多件,阿德刺斯忒亚没有那么多衣服。
阿德刺斯忒亚低头,注视校服里穿着的针织毛衣——它已经很旧了,原本的蓝色现下发白,尽管每次清洗她都很小心,却仍有不少冒出的线头。
“我想现在就是春天。”她轻轻说。
现在不是春天,但霍格沃茨内却有蝴蝶,更准确地说,一只死去的蝴蝶。
这是一只黑色的蝴蝶,或许是被某个人不经意间踩死的,以至于它像一片贴纸粘在地上——扁,平。
它死去的样子几乎不像一只蝴蝶,而像是欲飞的鸟。阿德刺斯忒亚沉默着注视它的尸体,在那旁边有一团不明显的红色,她问菲丽丝,“蝴蝶的血液是什么颜色?”
菲丽丝怔愣了一下,“绿色?蓝色?也可能是黄色。”
阿德刺斯忒亚轻轻应了一声,并不说话,但她知道,这只蝴蝶,有红色的血液。
圣诞节将至,阿德刺斯忒亚在留校名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回家那天,莉莉的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愉悦。
“提前祝你圣诞快乐,艾达!”
莉莉抱着阿德刺斯忒亚,她火红的头发使苏格兰的阳光都热烈了,阿德刺斯忒亚把头埋在莉莉灿烂的红发中,这使她感到温暖。
直至火车鸣笛,即将启动的剎那,莉莉才松开阿德刺斯忒亚,最后亲昵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才大步跑向火车。
莉莉的面容随着火车的行驶逐渐模糊,阿德刺斯忒亚目送她消失在视线尽头。
阿德刺斯忒亚慢慢从小路走回城堡,她低着头,想着莉莉,并不怎么看路。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呢,西弗勒斯。”
阿德刺斯忒亚身后,一个消瘦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皮肤蜡黄,眼下两团浓密的青黑于是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