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何不趁此机会,杀个一了百了!」
李长安举起右手,让众人停手,他被姬莲下过蛊,心里已然隐隐有了猜测,但未及应验之前,也不敢撤出敌阵,只是静观其变。
过不多时,果见那些人从地上爬起,神情茫然无比,似是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又为何跟归云山庄刀剑相向。
李长安松了口气,心里虽然奇怪,姬莲为何会突然停手,但总算能抽开身,向旁边一人吩咐道:「善後交给你,清点人数,救治伤员,除非他们再度进攻,不可辱,不可杀。」
那人与李长安平辈,武功虽远不及李长安,也不及关子轩,但在庄中也算颇有名气。听李长安如此信任自己,两眼放光,看着他沉沉一揖,道:「我自尽心竭力。」
李长安拍拍他肩膀,道:「辛苦。」转身便要走。
那人道:「长安师兄要去哪?」
李长安头也不回道:「去找谢白衣。」
众人听他直呼谢白衣名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些人谁提起谢白衣不是师伯长师伯短?也就只有李长安敢直呼其名。但见李长安轻功一个起落,已经落至人群之外,往剑心冢方向而去。
剑心冢处严千象所带皆为两仪观精英,但情形却与山门处类似,心口处子蛊死去,疼痛渐止,脸上都是极尽茫然之色。关子轩初见众人忽然倒地,狠狠吃了一惊,立马扬手让众人收缩至剑心冢附近,生怕出了什麽变故,不敢再上前。
严千象却心知不妙,要控制这许多人,自然对母蛊要求极高,对母蛊宿主也危害极大。他自是不敢在自己身上实验,是以只控制了姬莲一个,而其馀人皆与姬莲形成子母蛊,全然受姬莲所控。
他看中了归云山庄的剑心冢,事成之後自然一切好说,一旦事情败露,免不了要背全江湖骂名。
於是特意带姬莲过来,命他站在高崖之上,好叫所有人都瞧见,又特意挑江问鹤在归云山庄之时来攻,这样万一失败,众人也只道姬莲为了复仇,把罪名全然推到姬莲身上,到时他再哭诉受奸人蒙骗,被姬莲恩将仇报,博取同情,再建一个两仪观出来。
瞧此时情景,难不成姬莲出事了不成?
见众人目光都朝自己看过来,也立马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这时听得有人道:「庄主,这是怎麽了?我们为何在这?」
严千象先是迷惑不解,而後想到了什麽,恨恨道:「我曾经被姬莲所擒,费尽千辛万苦跑了出来,倒也偶然得知了姬莲的阴毒法门。恐怕我们被姬莲摄了心神,被他带来了归云山庄。」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也不知是否信了严千象这般说辞。
关子轩虽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听他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笑道:「严前辈,你这话说得不对吧,我看你刚才可是清醒得很。怎麽这时候突然糊里糊涂起来了?」
众人又转过目光去看关子轩,见这人年纪尚轻,脸上带着浅笑,倒不像是会骗人的主。又念及严千象之前对姬莲种种礼遇,直奉为神明,如今却说他百般不是,不由得心下怀疑。
严千象喝道:「小崽子,让你说话了麽?!」一剑劈将过去。
归云山庄众人一拥而上,虽然这些人武功远逊於严千象,但以多敌少,严千象一时也占不上什麽便宜。但见帮众并不上来相护,只是疑惑不解地站着,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但已经走到了剑心冢,又怎会甘心退却?
关子轩并不与自己纠缠,其馀人也只是防守,并不进攻,信号又已放了出去,谢白衣马上就要赶来此处。严千象再不敢耽搁,只是左突右进,寻求机会,好不容易抓住他人防守空隙,一侧身钻了进去,猛地扑到剑心冢周围。
剑心冢周围温度已高,阵阵热气扑面涌上,地面更是烫人。严千象眼见宝剑即在眼前,饶是再烫也浑然不觉,两眼放出精光,贪婪地趴下去,拽住洞口岩壁处插着的一柄剑,猛拽了三下,把剑拽了下来。
本想再多拿两把,但关子轩一剑劈来,严千象就势一滚,滚到一旁,爬起来恶狠狠瞪了关子轩一眼,怀中抱剑,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嚷道:「好小子,你等我再来取剑!」
关子轩垂眸看去,却见严千象拔出的是最外面一柄剑,品质最是不好,也不知怎麽就让他当成了宝贝,不禁失笑。但即便是再次的剑,也只有归云山庄门人配用,当即带人再追,却见严千象逃跑方向实在奇怪。
若是他们从大门攻来,本该原路返回,往东而去才是。但严千象却径向西行。归云山庄所在青峰山,并非只有山门一条路可以进庄,还有几条奇诡小路,非轻功绝佳之人不能上。
很显然他们并非从山门处上来,而是从小路进了山庄。关子轩又忽然想到他们身上的血迹,如果不是从山门进来,他们身上的血是从哪来的?在庄中遇见了什麽人麽?可所有人要麽守在山门,要麽守在剑心冢,又哪来的旁人?
关子轩在心下盘算,从这里往西,会经过藏书楼,几间弟子屋舍,但是必然没人,还会经过……宋川宋溪所住的院子。
难不成那血,是宋川宋溪的血?
关子轩浑身一震,提剑往那院子处奔去,片刻不停。其馀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跟在关子轩身後,发足狂奔。到得院外,看清院中场景,不由得停住脚步,愣在原地。
只见院中倒着四五具尸体,拂尘长剑四散,血液满地。在院子正中央,一少年背上插着两把长剑,身上衣服被拂尘撕出道道裂痕,尽皆被鲜血浸染,半跪在地,一手驻剑,另一手圈过两个孩童,脑袋低垂着,靠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