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传说中能够实现愿望的圣杯,他其实并非全然相信。魔女的来路太过古怪,圣杯战争和神秘学的规则本身也显得处处是疑点,还有那个找上门来寻求合作的家伙……他不是傻子,当然能够从中嗅到“有人想要利用自己”的消息。
魔女想要利用他。
那些连脸都不想露的魔术师们想要利用他。
甚至,就连自己召唤出来的从者,在看向他的时候,也会不自觉露出那种评估价值的目光。
他在明面的商业帝国和背地里的势力斗争中都是胜者,在哥谭摸滚打爬这么多年,当然看得清楚这些明晃晃的利用。人与人之间相互利用的关系会构筑出驳杂的网络,他向来擅长穿行在其中,而令科波特所无法接受的,是这四面八方的网点当中所透出的暗含信息:你不重要。
无论是在诺克斯的规划里,还是那些魔术师的筹谋当中,他都不是必要且关键的那个选项。企鹅人猜不透这些家伙们到底抱有怎样的意图,但唯有一点他十分确定——他们在轻视他,就像是小时候那些身高健全的人俯瞰和嘲笑他时一样。
他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更何况这群家伙们连伪装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在这场尚无法看清全貌的博弈当中,他甚至没有资格做一个货真价实的操盘手。
——圣玛利亚号行在芬格河中,河流两岸是他辛苦经略而来的商区。原本受人尊崇的地位和源源不断涌来的金钱如今都化作了指向自己的尖刀,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发出尖锐嘲笑:你还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在看不起你。
实际上,那个英国来的魔女也确实没把他真正放在眼里过,他随便消耗了自己支付的大笔金钱,只带来了一个仿佛笑话般的结果。
……凭什么?
涌动着的情绪仿佛层层堆叠的海浪,将企鹅人的理性推得愈发飘摇。他不可自控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臂,仅存的两划令咒迸射出强烈的红光。
愤怒仿佛溃坝的河水,轻而易举就冲塌了他的理智。
让他们付出代价!他支离破碎地大喊道——让他们付出轻视我的代价!让这些人都遭到报应!
……让他们,正眼看我!
他几乎是在尖声咒骂和咆哮,口中传递而来的词汇连不成句子,所裹挟着的情绪和指令却仍旧通过令咒与魔力传递到了rider这里。顿时,圣玛利亚号的魔力浓度再度拔高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级别,伴随着强烈的风压,周围枝叶飒动,船上的四门火炮再度开始蓄力,魔力迸发出来的亮光在黑暗之中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哪怕是没有接受过任何魔术师教育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到直白的生命威胁。
魔力所掀起的强风甚至让人感到战栗困难,蝙蝠侠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迪克和杰森躲在archer所撑开的一小片空间里,勉强向前抬起头;詹姆斯·戈登和ncer站成一线,连脸颊上的皮肤都被吹得有些走样,而诺克斯站在所有人的中央,头发丝都没有歪邪哪怕一缕。
“看明白了吧?”
诺克斯回过头看向蝙蝠侠,面孔在强光的背景下显得晦涩不明:“这就是土地对人造成的影响——简单清晰又快速的演示版本。”
是说企鹅人的情绪比过去变得更加难以自控吗?还是说,这片土地的力量在刻意挑起他性格当中偏向恶性的那一部分?……但不管他想表达什么含义,眼下都不是适合探讨这种话题的时候!
“以令咒宣告!”
詹姆斯·戈登大喊:“ncer,解放宝具!”
手背上的令咒亮起红光。
一瞬间,以ncer为中心,在他们和圣玛利亚号之间的中空地带上,逐渐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他们身披甲胄,站出整齐的队列,每一个人看上去都足够筋肉虬结,孔武有力。
迪克瞪大了眼睛,在之前和戈登警官进行协商的时候,他只听说了ncer的宝具相比于对敌攻击更擅长防守,毕竟那是一位因为守城之战而历史闻名的君王,生前知名度最高的事迹被升格成为了概念,最终变成了对方的宝具,这个过程非常容易想象。
就像archer生前是侠盗,所以比起正面作战更擅长偷袭一样,英灵们贯穿一生的成就和功绩反过来也会影响他们身为从者的特性。
迪克对这一切有着概念上的了解,却从未想过对方的“擅长防守”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的眼前,站满了高举着圆盾,身披战甲,密密匝匝的斯巴达战士。
区区三百人抵挡十万波斯大军的奇迹,温泉关战役的所有士兵,作为英灵列奥尼达斯宝具的一部分,以魔力构筑的虚影形式被同时召唤现界。
「olonbe![1]」
他们齐声大喊。
有种就来取吧!
队列的最前端,斯巴达王列奥尼达斯站得挺拔笔直。
olonbe!
如果你能够夺走的话!
在召唤出从者之后不久,詹姆斯·戈登就(半被迫地)大量了解了关于斯巴达王列奥尼达斯的传说。
故事中记载,他在出征之前就被太阳神的祭司降下神谕(oracle),如果此次执意出征,他必然会死在这场战役里,绝无生还的可能。
即便被神提前宣判了死亡的结局,他仍旧和那些执意追随自己的士兵们踏上了战场,并且留下了历史当中的惊世一战,在进行过激烈的殊死搏斗之后,三百名勇士全部牺牲,无一存活。
对方生活的年代是公元前四百多年,据说在那个遥远的时代里,神与人尚且共同行在地上,科学和人理尚不昌明,与人类相比,众神所发出的号令是绝对精准无可违抗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