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知事情败露,恐惧之余,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双膝落地,她伸手抓起那瘪了的布娃娃,佯装疑惑道:“皇上,这是嫔妾为三阿哥缝制的娃娃,不知有何不妥?”
皇帝道:“朕是在撷芳殿偶然看到这个娃娃,你既然认了,朕倒要问你,为何这娃娃中含有二阿哥最不能碰的芦花啊?”
海兰道:“嫔妾眼见已至夏末,心血来潮,想要拿芦花插瓶,所以去花房寻了一些宫人铲下来的芦花,正好那日去钟粹宫拜访时,三阿哥的娃娃破损,三阿哥又只想要这个娃娃,嫔妾便代为缝补。
缝补时见娃娃中丝绵有缺,想着芦花絮轻软,也担心宫中芦花飞絮被风卷到外面,会加重二阿哥病情,所以便收集芦花絮,缝进娃娃中。”
璎珞一惊,这海答应怎么突然说话这么条理清晰,也不来那套“不是有心xx”的说法了?
明玉道:“海答应,奴婢去花房问了,那管事收的银子,可是你月例银子的一半,就为了一点野趣,未免太大方了吧。”
海兰昂然道:“我平素不喜装扮,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银子在手里也没用。很乐意为了好看花这钱,宫规也没说不能如此。”
容音又道:“海答应,本宫记得你是绣娘出身,手艺一向不错,可这娃娃的针脚粗大,你怎么说?”
海兰佯装惊慌道:“嫔妾就是害怕芦花絮飘出,所以针脚十分细密,怎会如此啊!”说着着急忙慌地翻看着娃娃,突然一把将缝线撕开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看,这娃娃缝线处,有一排细细的针孔,这才是嫔妾所缝!这粗大针脚,定是有人拆了嫔妾本来的线,又重新缝上,嫔妾冤枉啊!”
皇上让进忠呈上娃娃,果然布片边缘有道褶皱,褶皱里还有一排针孔,看起来像是将已经缝好的地方拆开,又将这排针孔往里折,然后将折叠的布片缝在一起。
皇帝沉下脸来,又问:“这娃娃还经过谁的手?”
海兰瑟瑟抖,小声嗫嚅:“嫔妾缝好后,就还给了纯嫔姐姐,接下来,嫔妾就不知道了……”
苏绿筠大惊失色,哭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没有做,嫔妾冤枉啊!这娃娃明明送来就是这样的!嫔妾也不知道里面有芦花啊!”
海兰又道:“皇上,皇后娘娘,无论这针脚是怎么回事,可这娃娃是三阿哥的东西,嫔妾也是听纯嫔姐姐说最近为了不吵到二阿哥,将三阿哥挪回了钟粹宫,想着三阿哥不在撷芳殿,纵然娃娃里有芦花,二阿哥也不会接触到,才敢用芦花的,可,可这娃娃怎么会在撷芳殿?”
苏绿筠惊惶道:“海兰,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明明是你跟我说,说让三阿哥去二阿哥处探望,我才去的呀!”
海兰道:“纯嫔姐姐,明明是你冤枉了妹妹呀!妹妹是说,若携三阿哥去探视二阿哥,教得三阿哥安静些,敬着二阿哥,才能让二阿哥舒心,也是纯嫔姐姐的一份心意啊!可纯嫔姐姐让三阿哥带着个娃娃去撷芳殿,这还是探视吗?二阿哥病中不能跑跳玩闹,三阿哥当二阿哥的面却玩布娃娃玩得高兴,这不是反而让二阿哥刺心么?”
不出海兰所料,苏绿筠果然被带偏,满脑子都是三阿哥这下要让皇上恼了,六神无主,叩道:“不是这样的啊!永璋他才多大,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娃娃就不愿撒手了,所以嫔妾才让他拿着娃娃去了撷芳殿,绝对没有不敬兄长的意思啊!”
皇帝怒喝一声:“你们两个都给朕闭嘴!”
如今娃娃的针脚和其中芦花,两边各执一词,不知真相究竟如何,可正如海兰所言,纯嫔去探视永琏,为何要带着这个娃娃?
皇帝烦恼地扶住额头。
海兰却自觉胜券在握: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事先在那布片边缘扎出细密针眼才缝制,若是皇上认为,纯嫔现这娃娃中的芦花,故意拆了针脚重新缝,再让三阿哥带去撷芳殿,罪名全栽她身上,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就算纯嫔说她没在娃娃身上动过手脚,让三阿哥带着可能露出芦花的娃娃去找二阿哥,她也一定逃不脱皇帝的猜疑和怒火。
而自己,最多就是私下弄了些芦花,将芦花缝进了娃娃里,自己一步都没进过撷芳殿,又怎能预知这娃娃能和二阿哥碰上?纯嫔这下,可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了。
且此事既然闹开,只怕是二阿哥已经病情加重,才被现吧?海兰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这时容音开口了。
“皇上,此事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了。皇上日理万机,实在不宜过度劳神。就交由臣妾的人来问,可好?”
皇上点点头。
容音道:“璎珞。”璎珞开口:“海答应这一番话,倒真像是一片好心的无辜人。不过奴婢有一事请问。几日前,您消息闭塞到不知二阿哥病了,才会行事不合时宜,被皇上责罚,为何突然如此人情练达,主动去拜访纯嫔娘娘,建言纯嫔娘娘带三阿哥去探视二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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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回道:“嫔妾病中反思,自觉平日疏忽礼数,如今一病新生,焉能无有长进?且嫔妾病中,纯嫔姐姐来探望过,所以来感谢。”
璎珞道:“那奴婢更不明白了。皇后娘娘虽然因为照顾二阿哥和公主,未曾前往探视,但也因您病了赏了药材,怎么不见您来拜谢啊?”
海兰冷冷道:“嫔妾想皇后娘娘为二阿哥之病忧心,所以未前往,这和此事有何关系?”
璎珞道:“那奴婢就问点有关系的。可心,”她转向纯嫔大宫女,“海答应拜谢纯嫔娘娘时,都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及二阿哥的病情啊?”
可心结结巴巴地回道:“有,有提到,先前在凉亭遇见嘉嫔娘娘,嘉嫔娘娘抱怨了几句皇上只看重二阿哥的病,还说什么要是没有嫡子,庶子也能入了皇上的眼了,然后,然后嘉嫔娘娘回臻祥馆,海答应随纯主儿回了钟粹宫,言谈间提起二阿哥的病,海答应说,若是二阿哥弱症加重,甚至展成了哮症,也是命数。”
海兰闻言立刻道:“皇上,皇后娘娘,这可心是纯嫔姐姐的宫女,所言自然偏向纯嫔姐姐。嫔妾所说,是指二阿哥洪福齐天,寻常人家的孩子胎里弱,得了哮症也无法,可二阿哥是命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