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药干嘛的吗?”赵念巧问她。
郁胭懵懂地摇头,因为被烫到的地方疼,她眼底沁出泪花。
赵念巧想说这药是调理内分泌助孕的,但是郁胭哪里会懂?她还太小了。
对着个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法沟通的小孩,她更是有气无处撒,“不知道你凑什么热闹?为什么我生出的偏偏是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我就不用受这罪……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小郁胭面色惨白,眼底有眼泪,有困惑不解,也有难过。
后来,她就不太粘赵念巧了,怕挨骂。
不过那时候好歹还是抱有希望的,所以后来就学得很乖很乖,大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顶撞长辈,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就算被训斥了,也只是低着头,自己掉眼泪。
这是她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赵念巧毕竟是当妈的,对女儿其实不是没有过心疼,但她因为生孩子这点事儿遭了不少罪,最后结果还不理想,她找谁说理去?
她沉默片刻,才说:“胭子,有时候,人的命运……”
她顿了顿,“其实很难真的由着自己掌控,妈就是这样,虽然努力过了,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妈知道你对妈和你爸爸都有抱怨,可是抱怨改变不了任何事,你懂吗?所以计较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郁胭闭上眼,眼底一片温热。
这就是赵念巧能给她的了,赵念巧会找她,也会温言软语和她说话,然而当她提起过去,赵念巧只会选择劝她翻篇。
仿佛她那些苦难不值一提。
赵念巧无法安抚她的心,这就是她的母亲,或许对她有点爱,但不多,不会体恤她的委屈和难过。
“不过,妈希望你以后过得好,所以和曜之这婚事,看你自己吧,”赵念巧又道,“曜之那样子,就是结了婚他可能也要闹得鸡犬不宁的,我真是受够了成天吵架的日子了。”
郁胭深吸口气,“妈,我能不能去国外念书?”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赵念巧一怔。
“我想出国深造,”郁胭睁开眼看着她,“你会支持我吗?”
郁何平肯定不会支持她,赵念巧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
赵念巧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郁胭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良久,赵念巧说:“胭子,其实……咱们家这房子,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郁胭愣住了。
“那笔贷款去年年初就已经投入一个项目,但是没能回本,”赵念巧解释,“现在公司完全是资不抵债的情况,别说我,你爸手头也未必有足够你出国念书的钱……咱家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空壳子。”
赵念巧语气有些苍凉,“不是妈不想支持你,确实是没钱。”
郁胭没想到家里已经困窘到了这种地步,她问:“那如果还不上钱,会怎么样?”
赵念巧垂下眼,“银行会把这房子收了,你爸现在在尽力保房子,这是咱家的脸面,但如果后续的资金跟不上,这脸面也保不住,所以他着急,才会不择手段,非要你嫁给曜之,这样有贺家亲家这关系,银行那边也好说话一点。”
郁胭明明体温很高,但背脊又开始发冷,她问赵念巧,“那万一……房子被收了,咱们去哪里?”
“不知道,”赵念巧苦笑道:“以后的事,我不敢想。”
郁胭没食欲,赵念巧最终将端上来的饭菜又端走了。
房间恢复安静,郁胭侧躺在床上,蜷缩起身子,像毫无安全感的婴儿。
不如答应这门婚事吧,她有一阵想,算是还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孝顺,她骨子里种下的烙印,是永远不能弃父母不顾,而现在面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嫁给贺曜之。
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她想起了贺厉州。
她想起那个夜里,他步履匆匆出去买药,哪怕她睡着以后,他也在旁边守着她,从未离开。
没有人这样守过她,赵念巧也只会拿药给她而已。
她想着,眼泪终究还是滑落眼眶。
她好想他,她真的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