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清和终于明白谢桓为何在此时前往不问都了,没人管他,可不赶紧想办法跑路么?
于是三人启程,往不问都而去,行过二三城镇,有一所河道相隔,河堤紫藤挂云木,香风一拂,落英纷扬,竟是铺了满面花河,在渡口乌篷小船,船夫会带人直抵不问都山门。
不问都坐落于瀛洲以南,弱水环山,仿佛江心月中月,五峰十二台皆是仙境奇观,丽日云浮,玲珑楼阁高低错落,好似身处云外天上天。
划船的船夫是本地人,在这里摆渡多年,见三位都是生面庞,不像宗门弟子,倒非常爽朗地介绍起他的家乡来。
“早些年四大世家把控十洲,将所有宗门仙府都压迫的不轻,那时不问都没什么弟子,尤其是前代掌门逝世后,更是险遭吞并。”
“最艰难之际,现任掌门即位,在各方势力间百般斡旋,又有东君坐镇,不问都才不至于树倒猢狲散,有了如今盛名。”
祈清和听得入神,不自觉感叹道:“掌门真不容易呢,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宗门。”
应知离半倚在船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水中落花,忽然神来一句:“不问都为何名唤‘不问’?”
船夫似乎被问住,尴尬一笑:“这位仙君可就为难我了,我并非宗门中人,这个问题,几位得到了不问都,才能有答案,这不?到了。”
乌篷船在山门前的渡口停住,下了船,祈清和抬手挡着一抹熹光,遥遥望去。
心中不觉被眼前景怔住。
她见过鸿京巍峨肃穆,见过辛夷森然死寂,见过燕泽烟雨水乡。
而方壶不问都,百来玉宇隐于山,霭烟方袅,一垂杨柳苍茫,林海自馨,密叶隐歌鸟,仙鹤翩然,水石潺潺,一步一行皆似身处云端。
所谓世外仙境,大抵不过如此。
顺着玉石山道没走几步,只见山谷间有一绀色圆袍弟子本随着众人御剑当空,却兜兜转转调了个头,朝着祈清和一行人飞来。
那人一边遥遥挥手一边朗声喊道。
“喂——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正是踏云楼船曾有一面之缘,亦在青道镇匆匆别过。
不问都弟子,常夜。
旧日恩怨
只见常夜一个轻跃从剑上跳下,收了剑,盈盈笑道。
“楼船一别,有幸再见,几位道友别来无恙。”
谢桓听得这话一愣,眼睛蓦地睁大了,下意识回头看向祈清和。
祈清和眉心微沉,目光凛冽,低声道。
“我们在青道镇碰见的那位‘常夜’,是他人假扮的。”
初次产生疑窦,是小梦的心魔通报。
明明她与常夜的初相遇是在踏云楼船上,可那是小梦却一声不吭,偏偏进了青道镇,小梦的心魔检测才有了反应。
而青道镇那位“常夜”,除了外表一致外,衣着与气度,都与眼前真正的常夜截然不同。
她拿不准那人虚实,所以心有防备,但从头到尾,“常夜”除了性子冷淡外,并无任何伤人之举。
想了想,祈清和还是决定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常夜。
常夜听过后,目光有些呆滞,他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有人冒充我?”
祈清和微微点头:“常道友,你有什么头绪吗?”
常夜原地转了一圈,焦急道:“没有!三清在上我清澈愚蠢又平平无奇,没得罪人啊!”
他顿了顿,无助抓狂道:“哦吼这事儿该汇报给谁啊?最近掌门不在宗,万一有人假扮不问都弟子潜入宗门引发祸事怎么办?”
祈清和失笑,连声安抚道:“你别着急,现在告知宗门长老,提醒他们多加防备,也来得及。”
经这么一提醒,常夜冷静下来,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是我毛躁了,正好我师父最近回宗,我这就去禀告此事,哦对了,几位来不问都是有什么事吗?”
祈清和想了想,便索性连带谢桓目的,一并解释了:“我来不问都寻人,我朋友报考不问都,来提交复审结果。”
方才还满脸焦躁的常夜转瞬把被人冒充一事抛之脑后,兴致勃勃道:“诶这位道友是打算直接考不问都内门吗?那我带你们顺路过去吧。”
说罢,他拿出随身宗门令牌,在不远处一半人高的石碑上照了一下,地面倏地一震动,四周紫藤花瓣纷扬,随后,竟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纷纷向两侧退却,平白生出一云道来。
谢桓惊叹:“竟是别有洞天。”
常夜忍不住得意:“嘿嘿,我们令牌很神奇的,不仅可操控宗门内大多机关,还镌刻多道复杂法术,在弟子遇上险情时可庇护一二。”
说罢,他领着三人一路往云深处走去。
走了约一刻余钟,出藤林,豁然得见一湖心白玉亭,常夜将三人领上亭子,又用令牌操控机关,白玉亭赫然成了一飞行法器,带着几人在群山间悬空而行。
祈清和仰头往亭外看去,几重云岫,几重烟水,有白狐、泽马、玄鹤等诸多百兽隐于林,她正看得出神,天光一晃,一只帝江吭哧吭哧踏云跑过去。
旋即一阵流风卷云,一御剑弟子急匆匆直追帝江而去。
“谁家毕设又跑出来了啊——!”
常夜感叹道:“我听师父说,其实不问都以前又破又小,也是多亏了掌门,独自一人撑起一个宗门。”
“咦,掌门没有师兄弟姐妹吗?”祈清和疑惑道。
常夜蹙眉思索:“这我就不知……哦我们到了!”
白玉亭悬空飞行良久,终于在一间山头前缓缓停下,只见烟芜蘸碧,灵沼波暖,树下石桌处正坐着一位身着缣缃黄纹袍,正在看书的高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