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双臂成大字生无可恋地倒回床上,江逢宁闭上了眼……
另一边的晏云台也没那么顺心,低垂着眼,心真是他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绪,乱如麻上下翻浮着,难寻影踪。
似是无法想清和排解的焦躁,他伸出手去握住自己那条断掉的腿骨,手中翻涌着黑气,只听见一声骨头摩擦的声响,
他竟生生将断掉的腿骨扳了回来。邪术渗入经脉汇集伤处,腐蚀着坏死的髓肉,又丝丝密密的缝补愈合。
这过程不若于真正的削骨剥肉,晏云台闭了闭眼,生生硬抗着,肩背微颤,俊眉紧皱。
从他被老妇人抱回去开始,十二年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那时他的腿断了一年,直到后来,他为了变强,对于武功秘籍来者不拒,极西禁术邪功多得是,他碰到便都练。
因为他渴望力量,即使这些功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使这些功法让他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甚至会让他折寿早死,他都不在乎,最后,是污泥里的烂肉,他也站起来了不是吗?
喉咙里涌上血腥,将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才脱力的躺回床上。
屋里被江逢宁点亮了所有的蜡烛,晏云台难受地眯眼,但是他已经使不上熄灭这光亮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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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火光打在他被汗湿的侧脸,他第一次,就在这样明亮的地方躺了一整晚。
黎光破晓撕开最后一点夜幕,蜡尽灯灭,烛台里堆满凝固了的蜡油。
晏云台睁开眼,一个晚上过去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从床上起身,坡着脚离开了木屋。
江逢宁从海天一色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吃的,完全没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还会下厨。
她刁着一块枣糕从崖顶下来,这出入口的阵法她试着来回了好几次,总算是习惯了。现在觉得就是往下踩一脚的事,也没那么可怕。
脚下是软软的草地,太阳一整个从东边升起,在开出的野花和草笀尖上弹跳着光锥。
江逢宁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小小的人。
她好奇地跑过去,居然是晏云台!
他腿不是断了吗,怎么还可以起来?那些伤药有这么厉害?
他全身显然是清洗过的,湿漉漉地头搭下来,散落前额的碎遮住清隽的眉骨,隐去了一半略显阴戾的眼睛,脸上的脏污褪去,露出丝丝难掩的绝色来。
身上套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衣服,显然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搭着,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可怖的疤痕和淤青。
江逢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身形不稳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提篮,跑过去扶他。
他坐跪在地上,手指紧握,面色苍白,好像十分难受。
“你怎么了?”
晏云台握着江逢宁扶她的手,咬着牙关,好半天才费力地从喉间吐出字来,“我怕光”
怕阳光?他是鬼?
啊呸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鬼!
江逢宁暗骂自己神经兮兮,瞧见他额角浮起青筋,好像忍耐到极限。
她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烈阳,回头对他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起身跑回屋内,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床脚的最里面找到了一把伞。
她跑回来,打开伞撑在他头顶,蹲在他面前,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晏云台一整个缩在伞下的阴影中,得到片刻缓息,可以熬过碎骨刮肉抽筋剥皮的痛,却熬不过这烈日下的半刻。
看来回到七年前,他也还是魂体,修为在记忆在,他还要寻复活之法。
见他点头,呼吸也开始平顺下来,江逢宁扶他起来,两人幼小的身躯同在伞下也绰绰有余。
见他只有些跛的腿,江逢宁好奇,“你的腿怎么好了?”
晏云台此时与她一般高,直视便能对上她清亮纯澈的眼。
他语气平平,鼻息间带着一点微微地喘息,“我自己接了回去,自然就好了。”
江逢宁震惊住,真勇士!
感叹完她把伞柄递给他,晏云台接过握在手中,见她提起脚边的篮子,扭头看着他,眼里又是闪着好奇地探寻:
“你为什么怕光啊?”
晏云台抿唇,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从前一直待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不习惯。”
江逢宁闭上嘴不说话了,看来应该是被关出心理疾病了,反派可真惨。
扶他回到檐下,江逢宁从他手里拿过伞收起来又递给他,“你带着,以后出去的时候记得打着。”
晏云台接在手里,木质的伞柄在手心烫。心中念诀,一阵法纹刻在纯白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