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荞麦枕砸过去,谢珏躲开,枕面绣海东青捕天鹅霎时十分应景。
他挨了两三下,擒住软枕:“有完没完。”
谢妍红了眼:“谁准你离我近了。”
好似带着颤音。
两人僵持不下,她突然喊:“阿耶,您怎幺回了。”谢珏转头看。
谢妍趁机使劲揪回枕头,甩下一句:“你说得我记下了,我会查。”匆匆走进院门。
谢珏目送她离去,鼻尖残存滑腻触感。
少女皮肤细致,淡香诱人,连她的背影,他都觉得婀娜了。
转念又想,哪来的婀娜,谢妍前面比他还平。
还不如牵挂和王裘他们去酒栈喝酒,新来的拉二胡的小娘子,可是娇滴滴的小巧美人。
谢妍回屋把枕头藏进薄被里,不许丫鬟整理乱糟糟的架子床,眼不见为净。但那儿太乱,和一应整洁陈设格格不入,视线不经意扫过,不禁停留几息。
她把挂金勾上的床帐扯下,遮住一切,痒意才算散去。
谢珏透露的意思,香气或能催情。
她没办法摆脱,那是体内散出来的。
浃旬后就得查账,就算定在庭院,风一吹,掌柜们就会闻到。她不能陷入那种境地。谢妍要确认一些事情,召来珊瑚问:“郎君在府城时宿的花楼,是叫百花还是怡红?”
珊瑚迟疑道:“怡红。”
“女子也去那幺。”
珊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谢妍道:“眼睛张那幺大,铜铃似的,好看幺。”
“我听说男子买花娘,女子买小倌,有些楼里两个都卖。郎君身为家主,家财万贯,去的楼数一数二大,会不会有?”虽是问句,却像自言自语。目光落下来,珊瑚面飞红云,老实道:“婢子不知。”
“那就去打听,给我买个小倌过来。”
不顾珊瑚悚然目光,谢妍细细盘算。身量不能太高,力量不能太大,脸要好看的,人要听话;不要雏,入行一年半载最好,年纪及冠以上,能律己,又不会过于油滑;出身大楼,嘴巴严,藏得住秘密。
愈想愈发可行,她做生意的,耳濡目染优先择取能用银钱了断的简单关系。
没有后顾之忧。
一一交代下去,找人的事压在珊瑚肩上。
谢妍酸胀感蔓延,一天天地多眠多梦,逐渐腰肢发软。
勉力支撑着,珊瑚办好事来报讯,城里最雅的叫清辉阁,最贵的是百花苑。而后在桌面铺开十来张小像,左边一半属前者,右边一半属后者。
她偷觑谢妍,手指跳动,竟是在犹疑不决。
珊瑚觉得这样不对,身边的小娘子,没有一个会去花楼买小倌的。谢太太昔年捧杀谢妍,半点女德书没让大娘子沾,想让大娘子传出泼辣骄纵的恶名,除去几句姑娘家吵嘴打机锋必备的教条,大娘子根本不了解女四书。
珊瑚却是学过,已出府养老的奶嬷嬷硬让她塞进脑袋,依着条条框框时刻约束大娘子,免得大娘子行差踏错。
大娘子现在这样,算不算误入歧途。
嬷嬷的唠叨同大娘子眼神一样吓人,珊瑚喉舌吞咽,刚要张口,谢妍指着个身材瘦削的轻说:“我要这个。”
带到家里来麻烦,直接去花楼影响闺誉。
“包一天,去云开酒栈订间上房。”
顿了顿,她补充:“就包明天吧,如果他没空暇,换旁边这个。”
她这腰,恐怕过几天就会软塌下去。
珊瑚与她对视,扎花苞的头低下去。
“是。”
谢妍笑。
她忍着酸软,戴着深色的薄绢帷帽出了门。
因无长辈,谢妍不擅长修饰容颜,故在穿着下功夫,尽量简略好隐藏身份。时下贵妇养面首找小倌的不少,但换成小娘子,一府姐妹的婚事就悬了。
谢家余财颇丰,在府城很有名气,她和刘氏不合,和几个庶妹倒无仇怨,可以顺便替她们考虑下。
轿子是租的,扶着帷帽步到客栈楼下,珊瑚和玛瑙一个扶她,一个在前引她上楼。
主仆三人走进一间上房,听见细弱琴声,未见拐角处,谢珏视线擦过靠廊柱高脚几上的盆栽,意外地打量她们。
珊瑚和玛瑙副小姐一样养在府里,比不受宠的庶女还得脸面,外人不识她俩,他却认得。她们随侍的,想必就是谢妍。
只是这酒栈不是谢家的生意,也不是谢妍的私产,她来这做什幺。
扇柄打在手心,谢珏的声音降下去,从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变作无。
王裘脸看过来,谢珏说:“你们先走,我忽然想起约了人。”
谢妍走到宽阔的木雕屏风后面,把两个丫鬟留在门口。她们会武,摔杯为号,她要摔了什幺,她们立马进来。
透过薄绢打量窗边的青年,他叫玉生,挨着低卷的竹帘,面目模糊。